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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不思议-5慓悍船王的令旗

[db:作者]2024-12-11 11: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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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慓悍船王的令旗》(天都不思议之五)作者:苏打

出版日期:2010年5月21日

【内容简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明明他们正在喝交杯酒,而她满心期待成为他的妻
下一刻他却成了人人口中坐拥海上王国的「慓悍船王」
如今他软禁着她、监视着她
似乎是怀疑他之所以丧失记忆与她有关
甚至带着她回到她此生绝不想再踏进的天都要查明真相
这样的日子很痛苦、很难熬
因为在人前,她得配合他演着「鹣鲽情深」的戏码
而在心底,她得时时警惕自己千万不能动心
因为两个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一个曾经让她幸福得快飞上天
现在这个男人,却是不停的折磨她、伤害她……

  楔子

  东洲大陆之西,有个懒懒散散的「勒琅国」,懒懒散散的勒琅国内,有座耸立于「飞来山」上的「天都」石城;天都城下入城必经官道的西西南角,有条弯弯曲曲的「八方古桥」,弯弯曲曲的八方桥东,有家小小的破旧茶坊。

  这家茶坊很小很小,但茶坊外的广场却很大很大。

  夜风有些微寒,可那南来北往的八方过客,与那东奔西游的异国行旅却不分你我的席地而坐,在昏暗的月色下,目光热切注视着那间小小的破旧茶坊。

  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由一名老者的口中,聆听那如今名扬五湖四海、四方臣服,创造出勒琅国百年盛世清明,却曾经充满着血与泪的勒琅国首都──「天都」城,那最最不可思议的古老传奇──

  「天都」天都不思议,铁血宰相书房去,悬题立解策立定。

  「天都」天都不思议,孤寒御医药单亮,阎罗令止鬼差离。

  「天都」天都不思议,傲娇王爷管家怒,宫闱噤声百姓寒。

  「天都」天都不思议,浪蕩巨商宝盆显,金如花雨银如瀑。

  「天都」天都不思议,慓悍船王令旗升,四海纵横八方惧。

  「天都」天都不思议,幽灵贝勒马车现,子时见喜丑见忧。

  「天都」天都不思议,冷面战神盔甲挂,敌闻丧胆我闻狂。

  「天都」天都不思议,诡媚夫人戏班唱,盛世清明日日欢……

  第一章

  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上,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心型岛。

  儘管夜色昏暗,但围绕在岛周的通明灯火,却令它犹如一颗静躺在蓝色绸缎中的璀璨宝石般令人惊艳。

  岛的西北角,灯火显得异常密集,远远望去,就见岛上唯一的小小码头上此刻正进出着各式船舶,而岸上人声更是络绎不绝。

  「张老大,你也来素姊这儿过年啊?」

  「那可不是,像咱们这种长年在海上飘泊,大过年还回不了家的讨海人,除了素姊这儿,还能去哪儿?」

  「那还不快走?再晚,我怕『素心坊』连个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男子口中的「素心坊」,指的正是岛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虽说是客栈,但它所提供的服务包山包海,无所不包,只要你想要的,那被众人暱称为「素姊」的老闆,总有办法替你弄到。

  而此刻,正如大家所预料般,素心坊中挤满了南来北往的讨海人,并且还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爷,请进来喝杯桔茶暖暖手,保证您明年大发利市,鸿运大吉。」

  「哥,您这边请,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吩咐妹一声就是。」

  儘管坊中早已座无虚席,可是无论何人,何时进来,依然都能得到最亲切的问候与招待。

  年节的气氛,被大红的灯笼与满溢的笑容点缀得那般浓洌,而就在那充满欢声笑语的杯盏交错间,坊内一角却突然传来一声格格不入的怒斥声──

  「你把端给猪吃的东西端来给爷是什么意思?想触爷的霉头不成!」

  随着怒斥声而起的,是一阵杯碗破碎声,以及一串不堪入耳的下流恶语。

  「抱歉,这位爷……」就见被骂的丫头一身被泼的全是饭菜,但她还是努力保持着笑容,「我马上给您换去……」

  「换什么换?真当你们这儿是什么豪华大酒楼了不成?还有,你笑什么笑?要卖骚到窑子里去卖,你这丑样子跟那条瘸腿,老子看了就噁心!」

  「李爷,您说笑了,就凭她那模样,我想人家窑子里的嬷嬷还看不上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搞不好正因为长得丑,又瘸了一条腿,才得天天这么陪着笑,巴望有哪天,真能扒上个男人来给她破瓜呢!」

  正当那几名藉醉装疯的男子七嘴八舌的开着那些恶质玩笑时,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哄笑声──

  「哎哟!我说这几位大哥,这不大过年的嘛!小丫头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你们说一声就是,嘴巴何至于这样损哪!来人,给这几位大哥上酒。」

  而随着那让人听了骨头都要发酥的甜腻话声,一名艳色女子轻盈地飞坐至发怒的客人桌上,然后,在裙摆翻飞之际,双腿轻轻一交叉,快速地将手中酒倾入口中,连三回后,才将空杯举至发怒的客人眼前。

  「我素姊先乾三杯,就当给你们几位赔罪了。」

  举着空杯的女子,笑得那般媚浪,而她,名唤素丹青。

  就见她一头乌黑的长髮挽髻斜飞在左脑上,髻下掉落的髮丝随着海风,轻拂着她鹅蛋般的白皙俏脸,唇润如蜜,眸亮如星。

  但让人咋舌的是,这样寒的天,她上身竟只着一件低胸,且露出雪白肩头与双臂的紧身内褂,而身下长裙更仅仅及膝,足上,还穿着一双鱼皮长靴。

  「你就是素姊?」望着穿着火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冶浪风情的女子,男子愣了愣后瞇起了眼。

  「我不是,难道你是?」缓缓倾下身,素丹青伸出食指轻划着男子的脸颊,笑容那般撩人。

  「够骚……」望着素丹青倾下身后那益发明显的诱人乳沟,男子吞了口口水后,大掌突然毫无预警地一把袭向她的胸前。

  「素姊!」一望见男子的动作,先前的丫头花容失色地惊叫一声。

  「没事。」轻握住男子的手,素丹青侧头对丫头慵懒地笑了笑,「你去后头梳洗梳洗吧!这儿有我呢!」

  「你……」而此时,被握住手的男子,脸色不知为何有些阴晴不定,并且趁素丹青不注意时,又伸出另一只手。

  「这几位大哥,第一回来吧!」轻巧地架住男子的另一只手,素丹青望向他的两名同伴,笑得更娇媚了。

  「没错,可第一回来,就被你家丫头弄得如此不痛快,你这骚娘们说说,该如何给哥几个赔罪?」

  那名被握住双手的男子迟迟没有作声,而额头,更不时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可他的同伴早在见到素丹青那狐媚的笑颜时,几乎连魂都给勾了去,心下对那名被握住双手的同伴简直羡妒之至,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屋内其余客人们的古怪目光。

  「大哥们想要我如何赔罪呢?」撒娇似的轻仰起头,素丹青的嗓音是那样娇软。

  「只要你今晚在床上好好招待我们哥仨,让我们痛快痛快,今天这事儿就算了了。」

  「干嘛等晚上啊?现在就让我好好的来招待你们,好吗?」

  轻轻放开男子的手,素丹青上一瞬还笑得那样狐媚,但下一瞬,她却眼眸狠狠一瞪,迅速接过身旁人递上的水桶,一家伙便往那三名男子身上浇去。

  「你们几个也恁放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敢来你姑奶奶这里撒野,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你这个臭婆娘,看老子们怎么修理你!」

  怎么也没想到素丹青竟然变脸变得这样快,那几名男子羞愤之余,立即飞身向前扑去,却扑了个空。

  「我等着哪!」早在男子动手前便轻飞下桌的素丹青对着空气轻勾了勾手指,神情冶媚,「怎么还不来啊?」

  「你这……」

  望着素丹青那好整以暇的促狭笑容,再听着四周发出的哄堂笑声,三名男子再忍不住地抡起拳头一齐向她挥去。

  可男子们的拳头还未及碰触到素丹青,她的身子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蹤影,而那三名男子则莫名地高高飞出屋外。

  「骚婆娘,大过年的,你发什么浪?」

  就见不知何时,素丹青被一名高大黝黑的俊挺男子搂在怀中,而男子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用大掌轻揉着素丹青丰盈的胸脯。

  「发你娘的浪!」被黝黑男子如此孟浪对待的素丹青,双颊嫣红地娇斥一声,「还不快放开姑奶奶!」

  「我可没这么年轻的姑奶奶。」儘管被素丹青斥骂着,但黝黑男子依然笑得爽朗,而手,更故意地握紧。

  「乱摸什么啊!」用力扳着黝黑男子的手,素丹青的脸颊愈发娇美了。

  「我自己的女人我不摸,让别人摸去,天下有这道理吗?你们说说。」大掌依然不动如山的覆在素丹青胸前,黝黑男子望着四周笑成一片的客人们,朗声问道。

  「当然没有啊!黑哥。」一屋子熟客边笑边疯狂地吹着口哨。

  「那你们说,我该放手吗?」这名被称为「黑哥」的男子──黑云,笑得更狂放了。

  「当然不该啊!」

  这会儿,就连几位原本想回家过年却因故不得不来此暂歇的新客们,都感染到了那份浓浓的欢乐,跟着众人一起鼓躁着。

  「谁是你女人了啊?」在众人的笑声之中,素丹青终于红着脸颊,挣开了黑云的手,回身便是一个飞踢。

  霎时,两人身手矫健且优美地在拥挤的屋内你来我往的交着手,来回闪动的衣袂、呼呼作响的踢腿声,与四周宾客们欢叫及口哨声交织成一片,热闹至极。

  「我的女人当然是你啊!」终于,趁着一个空隙,黑云一把握住素丹青飞踢的脚,将她的脚举至自己腰间,再用另一手顺势搂住她的腰往自己胸前用力一按,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健壮身躯前,「要不怎么会到现在还捨不得由我身上下去?」

  「谁不想下去了啊?」娇喘吁吁的素丹青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咬牙骂道。

  「素姊,你就赶紧嫁了黑哥吧!也省得我们天天对你癡念妄想的。」

  「听到了吧?」低下头望向素丹青那因挣扎而更显娇艳的俏脸,黑云笑得连胸口都一起一伏的,「说真格的,你这骚婆娘还是赶紧嫁了我吧!也省得你天天慾求不满的四处撒泼发浪。」

  「我干嘛嫁你啊?」儘管被摆弄成如此羞人的姿势,素丹青依然不屈不挠地轻啐一声。

  「你不嫁我想嫁谁?」轻抚着素丹青露在裙外的雪白腿际,黑云笑得更暧昧了,「也不瞧瞧自己全身上下,老早全被我印上了个黑字了。」

  「我呸!」当腿上传来一阵热烫的酥麻感时,素丹青连颈后都浮起一片红云,「外头等着娶我的人多着是。」

  「本来是这样没错的。」望着素丹青雪白颈后的那片红云,黑云突然放开了她的腿,但手依然搂着她的柳柳纤腰,「只可惜有我黑云在,我保证你的身旁除了女人跟小孩外,再没男人敢靠近了。」

  「素姊,我看你就嫁了吧!再拖下去,人老珠黄了,连黑哥都看不下去时,再想嫁也没人想娶了。」

  「好啊!我嫁,你开口,我便嫁你。」一个回头,素丹青娇睨着那名熟客。

  「我可不敢。」就见熟客吐了吐舌头,「你们敢不敢?」

  「有黑哥在,谁敢啊!」一旁的客人全大笑喊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凝望了一眼素丹青娇俏中带着欢喜与羞涩的小脸,黑云呵呵一笑,然后朗声朝众人大喊,「在场的各位兄弟,黑云我年初五迎娶素姊,有空的,别忘了来喝杯喜酒。」

  「哟!郑大爷,好久不见,您不是上岸做小买卖去了吗?怎么也来了?」

  「素姊出嫁这等大事,我能不来吗?」

  「就是,过往我们受了素姊多大的照顾,今儿个就算刮强风、起海啸,我游也会游来。」

  初五夜晚的清心岛,热闹成一片,所有常来的,偶尔来的,曾经来过的人全齐聚一堂,只为素丹青与黑云的婚典。

  而此刻,素丹青的闺房里也挤满了忙得不亦乐乎的女人们,每个人脸上除了笑,还有泪。

  「你们怎么了啊?」被这帮又哭又笑的女人们翻过来、转过去折腾了半天,素丹青终于忍不住歎气了,「不就成个亲吗?瞧瞧你们把我整成什么样了!」

  「素姊,你就让我们做一回主吧!」将一朵清心岛上特有的小红花簪在素丹青的髮梢上,一名中年女子颤抖着嗓音说道:「这日子,我们可是盼了多少年哪!」

  「就是,打由我们登上清心岛后,你就没把我们当外人过,你对我们的过去什么也不曾多问,就给我们工作,又教会我们识字、女红……」另一名妇女边拭泪边将两个小巧的耳坠戴至素丹青耳上。

  「你们这样,会弄得我好像多欢喜嫁给他似的!」望着镜中自己那一身标準的新嫁娘模样,素丹素轻启着水润的红唇,喃喃抱怨着。

  「事实就是这样没错啊!」

  这时,一个一直坐在一旁的老妪一边抽着水烟,一边凉凉开口了,「我玉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没见你被哪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没整死他就算了,还天天那样小鸟依人的。」

  「玉婆!」听到玉婆的话后,素丹青的脸彻底红透了。

  「不用那么大声,我还没聋呢!」玉婆用手指抠了抠耳孔,「更何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天天追在你后头一口一句一见锺情、再见倾心的都不害臊,你有什么好害臊的?」

  「呿!他说的话能听吗?」素丹素别过羞涩的眼眸,轻啐一声。

  「别的男人我不敢说,至于他的话嘛!倒是可以听听。」玉婆懒洋洋地吐了口烟圈,「因为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多前,他在明白自己彻底遗忘过去,气急败坏要找你问清实情时,一见到坐在床上的你后,那直勾勾瞪着你半晌,完全忘了自己原来想说什么的眼神,简直癡傻到天上去了……」

  是的,黑云其实是素丹青为他取的名字,因为在他以黑云的身份在清心岛住下时,他便已全然遗忘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是打哪儿来,也没有人知道他想往哪儿去,所有人只知道由那时起,他便留在了这小小的岛上,凭着那身绝佳武艺,以及那慓悍、豪迈、果断、好事,更不怕事的个性,成了素心坊最佳的围事,清心岛最强的搬运工,码头上最好的指挥者,以及素丹青最佳的爱慕者兼保镖。

  「没错,我也记得,并且自那时起,黑哥就俨然以一副素姊的男人自居呢!」

  「可话说回来,其实黑哥这人有义气,又有信用,打起架来那身手更是没话说,这样的汉子自己送上门来,素姊你不自个儿收着用,难不成留着给别人啊?」

  屋中的女子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而因被细心打扮,特别被喝令不能随便乱动的素丹青虽无法加入话局,但她的眼眸却笑得有如春风……

  正当屋内的讨论益发热烈之际,突然,一个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由门外响起──

  「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啊?」

  「黑哥,你来了!」一听到黑云那含笑的低沉嗓音,一干丫头们连忙将门打开,然后将素丹青藏至身后。

  「是啊!你们的风骚老闆在哪儿躲着啊?」大大方方的跨入屋内,黑云的目光一下子便锁定了被丫头们身子挡住的素丹青。

  「这儿呢!」笑声中,几个丫头一同将素丹青推至黑云眼前。

  「推什么推啊!」口中佯装轻斥着那几个丫头,但素丹青的眼眸怎么也不敢直接望向黑云。

  因为她明白自己今天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不同在于今夜之后,她便将成为她眼前这名男子的妻……

  「小黑,怎么?美得让你说不出话来了?」望着黑云那本就深邃的眸子在见到素丹青的那一刻愈发变得幽深如潭,玉婆故意敲了敲烟桿。

  「那可不?」黑云毫不反驳地哈哈大笑着,然后目光由头到尾就没捨得离开素丹青身上,「你们的手还真巧,我还以为我今儿个娶的是哪位皇家公主呢!」

  「皇家公主哪比得上我们素姊!」

  「那倒是,有了素姊,谁还要公主啊!走吧!外头一帮人等不及要看新嫁娘了。」

  一把拉上素丹青的手,在众人的笑声中,黑云二话不说,将她带向贺客盈门的素心坊。

  「喂!你真的要娶我?」望着前方的灿灿灯火,听着四周传来的欢声笑语,这一路上一直没有开口的素丹青说话了。

  「当然。」黑云握住素丹青的手轻轻一用力。

  「那万一……你在家乡早有妻儿……」望着彼此那双紧握的手,素丹青又问。

  是的,万一他在家乡早有妻有儿。

  其实这一年多来,儘管黑云就像是打小在清心岛长大,更洒脱的恍若对自己的过去几不牵挂,但若说素丹青心中没有疑虑,那是骗人的。

  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虽只有一年,但她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保护,他的包容与体贴,甚至习惯了每夜躺在他怀中看星星的温馨时光。

  所以她怎可能不去担心,若有一天,他想起了过去,并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过去,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那简单,你做小。」恍若早明白素丹青心中的忧虑,黑云轻拍了拍她的髮梢,笑得那样执着。

  「我呸!」素丹青没好气地轻啐一声。

  「做小有什么不好?」哈哈一笑,黑云低下头快速地轻啄了一下素丹素的红唇,「享尽万千宠爱又没有任何责任,我还巴不得做小呢!」

  「滚你的……」

  「素姊来了,黑哥来了,可以準备拜堂啰!」

  两人的私密话语,淹没在如潮水般的欢声雷动中,而在拜天地、拜海神以及真正的夫妻交拜后,早晕头转向的素丹青除了笑,什么都忘了……

  这夜,清心岛通宵达旦地庆祝着,而正当人们吵着要闹洞房之际,突然,一名男子走至素丹青身旁低语着──

  「素姊,外头有位夫人说她在海上迷了途,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停泊的地方,想知道能不能进来休息休息?」

  「来者是客,还不快请人进来。」一听这话,素丹青立即爽快地回答道。

  而一当望见被丫头们扶进来的那位夫人,望着她身上名贵的绫罗绸缎,望着她优雅温婉的气质,望着她那充满疲惫的小巧绝美脸蛋上那双灰濛濛的双眸,素丹青完全无顾自己新嫁娘的身份,亲自走上前去将她的手拉扶在自己臂上,然后将她引导至一个舒适的座位上。

  「夫人,您请坐。」

  「抱歉,打扰了,今日岛上好像有喜庆呢!我这么唐突的前来,是否……」听着四周酒酣耳热的欢笑声,夫人轻笑问道。

  「没事的,我素心坊无论何时都欢迎您来。」凝视着这位又美又优雅的纤縴夫人,就算同为女子,素丹青的心中也升起一股我见犹怜的感歎。

  「素姊,你快来啊!这帮刚上岸的人非吵着要看新嫁娘哪!」

  「好,就来。」素丹青回身一应,然后又望向夫人,「不好意思,我去去就来。」

  「今日是姑娘的大喜之日?」听到素丹青的话,那名纤縴夫人微微一愣后,小脸扬起一个温婉至极的笑容,接着毫不犹豫地由腕中褪下一个粉红玉镯戴至素丹青腕上,「祝愿你与你的夫君白头偕老。」

  「这怎么好意思呢!」望着那价格不菲的粉红玉镯,素丹青一边忙不迭地说道,一边打算赶紧将这贵重之物还给对方。

  但此时,素丹青的身后突然传来了黑云的声音,「收下吧!这也是这位夫人的一片心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您了,夫人。」既然黑云开了口,素丹青自然也就不再推辞,然后在离去前,一把将黑云拉至夫人身旁坐下,「啊!不好意思了,我得先离开一下,黑云,你帮着照看夫人一下,我一会儿就吩咐丫头给夫人收拾个乾净的房间。」

  「没问题,你去吧!反正来日方长,这洞房花烛夜什么时候开始都行。」

  「呸!在人家夫人面前,你胡乱说什么?给我正经点!」

  「是的,娘子。」

  哈哈大笑着对素丹青挥了挥手后,黑云正想示意他人给夫人上茶时,突然听得身旁传来一声小小的呼唤──

  「小卫?」

  「夫人?」听到那声低语声,黑云蓦地一愣,然后转头望向那位夫人。

  「抱歉。」就见夫人依然轻轻笑着,可绞着手绢的小手却微微地颤抖着,「您就是今日的新郎倌?」

  「是的,是我。」黑云含笑答道。

  「您的夫人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女人。」听着黑云话语声中的笑意与满足,夫人轻歎了一声。

  「好女人是自然,但蕙质兰心?我想风骚泼辣更适合她!」

  「您在这儿……很快乐吧?」

  「当然,因为只要有她在,这岛上除了笑声,再不会有其它,而我只要有她,全世界我都可以不要。」

  听着由黑云那方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与打由心底的开怀,夫人突然低垂下脸,用着那双灰濛濛的眼眸,望着一个谁人也看不到的世界。

  素心坊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着,而这期间,黑云也一直温柔地坐在夫人身旁与她闲聊,待素丹青再度回到两人身旁,欲将夫人带至收拾好的房内休息时,黑云却猛地站起,头倏地向素心坊外望去。

  「怎么了?」望着黑云古怪的举动,素丹青纳闷地问道。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就见黑云口中喃喃说着,而后,突然一把扑向素丹青与夫人的身旁,大喊一声──

  「大家小心!」

  应着黑云那声大吼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霎时,素心坊内外的东西纷纷爆飞而起,一片浓烟,遮盖住所有人的视线。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彻底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让所有人都有半刻不敢动弹,就连素丹青也不例外。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在浓浓的黑雾终于缓缓消散之时,素丹青终于望见了身前的黑云,但她的眼眸,第一回看不到远处海平面即将升起的曙光……

  「黑云──」

  第二章

  「那位夫人怎么样了?」

  「没事,大夫说她就是受了点惊吓。」

  「那就好,好好照顾那位夫人……其它人呢?」

  「也都没事。」

  「犯事儿的人查出来没?」

  「正在追着。」

  「给我续继追!」

  「是的,但素姊,你也该休息了,都几天几夜没阖过眼了……」

  「我没事,倒是你们自己,该休息的就休息,别跟着我一起折腾。」

  幽幽地由昏睡中转醒,卫去云恍恍惚惚地听着耳畔的对话声由模糊缓缓变为清晰。

  当意识终于重回脑中时,他首先感觉到头部传来的微微疼痛,但半晌后,他倏地由床上坐起,一双眸子凌厉地射向站在门旁低语的一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那名女子,身上穿着一袭破损不堪的红嫁衣,却掩不住她婀娜的玲珑身躯,那名女子,额旁髮丝凌乱,却掩不住她那精緻与雪白的绝美侧颜……

  「哎哟!你可醒了。」

  一发现他坐起身子,那名原本站在门旁的女子立即回身向他走来,脸上虽笑脸盈盈,却掩饰不住她眼下的黑影与疲惫。

  「你这觉睡得可真久哪!」

  「你是……」直视着这名女子,卫去云哑声问道。

  「黑哥,你当真是睡迷糊了,这是你刚娶进门的媳妇素姊啊!」听到卫去云的话后,一名刚踏进门来的男子笑言道:「此刻想不认也由不得你了!」

  「刚娶进门……」听到男子的话后,卫去云低下头,眼眸微微一瞇,再度抬起头来时,他对着素丹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抱歉,我真睡迷糊了。那位夫人呢?」

  「没事的!」坐至卫去云的身旁,素丹青拍了拍他的手,「正在我屋里休息着呢!」

  「我想去看看她。」卫去云二话不说,一把掀开被褥。

  「当然可以,毕竟人家在我们这儿竟遇上了这样大的事儿,我心里也实在觉得对不住人家。」素丹青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扶住卫去云的手,「不过你动作轻点,要不身上伤口又裂了就不好了。」

  将卫去云扶至了夫人休息的房内后,原本素丹青也想留在那儿一同伴着他俩的,但接踵而来一件又一件的大小事,却让她忙得只能匆匆来去于素心坊与自己房内,根本无法久留。

  就这样,整整半个月,素丹青都忙于素心坊的重建工作,对受到波及的人们说抱歉,以及安抚岛上那些受到惊吓的老弱妇孺。

  因为儘管这场突如其来,不知针对何人的爆炸是警告寓意重于实质伤害,但在没有找到真兇,查出他们的真正目的前,她那颗悬着的心,就是怎么也放不下……

  而一日夜晚,当素丹青终于得了空梳洗了洗,脚才刚踏入自己房门时,突然有一人疾奔至她身前,口中还不断嚷嚷着──

  「素姊,不好了、不好了!」

  「没事鬼叫什么?不知道这儿还有病人吗!」蛾眉微微一蹙,素丹青对屋内的黑云及夫人笑了笑后,轻轻将房门关上,低斥着。

  「素姊,真的不好了,清心岛教人给包围了!」来人急促地低语道。

  「别慌,叫弟兄们抄上家伙,但先别动手,然后将老弱妇孺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去。」神色一凛,素丹青快步向外走去,「知道是谁吗?」

  「搞不清楚啊!那船上一点标帜没有,而且所有的人全是黑衣蒙面,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那么多的船!」

  「说什么了吗?」素丹青又问。

  「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那黑暗中紧盯着岛上的一双双眼眸,实在望得人直髮怵啊!」

  在岛上人们一个个带着好奇、惊惧的眼眸追随与凝望下,素丹青来到了码头边上。

  「这……」站在飒飒海风之中,望着眼前的情景,谅是向来胆识过人,但此刻,素丹青也只觉得全身发寒。

  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根本就是一整个船队!

  那些船一艘艘大得惊人,不仅与过往来清心岛的船完全不同,虽然都没有点灯,可根据她用单筒望远镜细细望后的结果,她发现这些船上,是备有火炮的!

  这些包围住清心岛的,竟是武装战队?!

  他们究竟是为谁而来?

  又究竟想对这个向来如同化外之境,只是那些辛苦讨海人在海上的一个小小栖息之地做些什么?

  但无论他们想做什么,她一定要守护这个岛,直到阖上眼眸前的最后一刻!

  「我是清心岛的素丹青,不知各位所为何来?」儘管心中那般忐忑,也明知绝对不敌,但迎着海风,素丹青依然挺直了腰桿。

  「打扰了,我们是为夫人而来。」终于,在素丹青表明身份后,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由舢板上飞纵至她身前,微微一颔首、一抱拳。

  「那快快请进。」听到男子的话后,素丹青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总算微微鬆了一鬆,「很抱歉让尊家夫人在此受到这般惊吓。」

  「您客气了。」就见男子应了一声后,突然神情有些激动地单膝跪地,「恭请夫人上船。」

  望着男子的动作,素丹青蓦地一愣,猛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卫去云竟已抱着夫人来至她的身后,并在对那名男子一点头后,便直接抱着夫人上了接泊小船。

  究竟是怎么回事?

  站在原地,望着卫去云的举动,不知为何,素丹青总觉得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未让她细思,她的身旁又传来一个人声──

  「素姑娘请上船。」

  「我?」听到这话后,素丹青有些莫名的眨了眨眼,「上船?」

  「是的,夫人为感念您的搭救之恩,也知姑娘您大喜之事,所以特邀您上船一叙。」

  「替我感谢夫人的好意,但我……」

  对来人摇了摇头,素丹青微笑婉拒着,但未待她将话说完,卫去云的声音却又出现在她身前不远处──

  「去吧!毕竟是夫人好意,而且,我也想跟你单独处处。」

  「那……好吧!可我得带点东西……」望着卫去云脸上的微笑,听着他口中那有些暧昧的话语,素丹青的脸颊忍不住微微嫣红了起来。

  「不必带了,船上什么都有。」一把拉上素丹青的手,卫去云直接将她带上了接泊小船,然后对着齐集在码头边的人们大声说道:「我与素姊新婚燕尔,想好好的过几日两人世界,这岛,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黑哥,儘管去吧!玩得痛快点,最好连胖小子都生了再回来!」

  「去吧!黑哥、素姊,我们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的。」

  在岛上众人的欢呼声中,接泊小船缓缓驶至了大船旁,而当素丹青终于走到甲板上时,她突然发现船上那群黑衣蒙面男子全单膝跪下。

  「大哥!」

  大哥?

  听到众人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后,素丹青的心一凛。

  「都起来。」

  而回应这群呼喊声的,是站在素丹青身后的卫去云。

  「是。」

  望着那群依令起身的男子们,素丹青再忍不住地转头望向卫去云,然而在望见他脸上那股惊人的霸气后,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眼眸缓缓瞪大了。

  「这位,是我新娶的妻,素姊。」压根儿没给素丹青开口的机会,卫去云便直接一把搂住她的腰,向众人说道。

  「素姊好。」这回,黑衣人全抱拳以礼。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她知道的黑云,不该是这样的……

  「我……」想开口要求下船,但素丹青却发现自己突然被人点了穴,不仅话说不出口,全身更是动弹不得!

  「我先送她回房,半炷香后,二号室见。」

  「是。」

  就这样,整整三天,素丹青被软禁在船上一间完全暗黑的舱内。

  儘管每天定时会有人送饭进来,对她的态度也还算礼遇,但她明白,自己已成了一名囚犯!

  这三天,她几乎完全没有阖眼,因为她的脑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想法与画面──

  那些她忙于重整素心坊的日子里,她所忽略的许多事情。

  比如,爆炸事件后,黑云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比如,爆炸事件后,黑云日日待在那纤縴夫人房中,两人喁喁低语的模样。

  比如,爆炸事件后,黑云带笑的脸庞上,那双其实毫无笑意的眼眸……

  是这样吗?真的会是这样吗?

  早由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演戏了吗?

  那个夫人,究竟是谁?与他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係……

  将头靠在舱壁上,素丹青的心,恍若整个被掏空了,脑子是那样浑沌。

  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得让她措手不及,突然得让她根本无法由先前的幸福氛围中抽身出来。

  她是他的妻,不是吗?

  那日,当他们喝交杯酒时,他明明笑得那样欢快的,不是吗?

  他是黑云吧?是黑云没错吧……

  就那样没有时间、浑浑噩噩地坐在全然的冷寂及黑暗中,就算听到舱门开启的声音,素丹青也不想睁眼。

  「大哥,那两人舌头早已被人割去,也不识字,到现在依旧问不出半点所以然来。」

  这是那名唤全三,最早与她接头男子的声音。

  「知道了,剐了他们的双眼扔下海去。」

  这是「黑云」的声音。

  而后,门关上了,一个脚步声来到了素丹青的身前,但她依然没有睁眼,来人也没有开口。

  但半晌后,素丹青却感觉到自己被封了三天的穴道被解开了,眼前也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你……究竟是谁……」待穴道被解后,素丹青终于睁开了多日未见光的双眸,酸涩又疲惫地望向眼前这个她明明那样熟悉,如今她却如此陌生的男人。

  是的,他究竟是谁?

  素丹青不是傻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若还不明白他已恢复了记忆,那么她这十九年也算白活了!

  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能使唤得了如此诡异又战力十足的船队?

  而又为什么对待敌人时下手那样残酷骇人,对待下属时那样气势凌人,但对待那位夫人时,态度却那样和蔼且温柔……

  「你不知道我是谁,就嫁给了我?」一把扣住素丹青的小脸,卫去云突然一笑。

  他脸上虽是笑着的,但眼中却一点笑意也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冷冽。

  「你究竟是谁?」感受着扣住自己小脸那只手掌的力道几乎要将自己的脸捏碎,素丹青忍住痛意,又一次问道。

  「卫去云。」而这回,卫去云给了素丹青一个答案。

  什么?!

  当听到卫去云的回答后,素丹素的眼眸缓缓瞪大了。

  因为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眼前的这名男子,就是人称「慓悍船王」的卫去云!

  传闻他原只是一个渔工的孩子,但崛起后的短短五年,就已拥有多组自己的船队,并霸取了海上最精华的航线;传闻他个性慓悍,眼光犀利,行事作风比那些向来在海上予取予夺的海盗还要海盗;传闻他的船队一出,令旗一升,不仅四方纵横,无往不利,就连海官都不敢随意靠近盘查;传闻他……

  而这样一名坐拥海上王国的霸主,竟会失去记忆流落至清心岛,看来那箇中原由,绝对不是「意外」两字了……

  「你的演技不错。」望着素丹青微微惨白的小脸,卫去云依然没有鬆开自己的手,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眸,冷笑问道:「对了,听说你是我的妻?」

  演技不错?

  听到卫去云的话后,素丹青的眼眸倏地一黯。

  因为她不傻,所以她明白他话中之意,根本是在表示着她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却故意装迷糊!

  而若他心中早是这样认定,那么他如今之所以软禁着她,必是怀疑她与他丧失记忆之事有着莫大的关联,才会先行将她关在如此暗黑的房中,欲慢慢磨蚀她的意志与意识,再以极刑寻求他想要的答案。

  望着卫去云那充满嘲弄似的眼神,素丹青的眼眸再忍不住的闭上了,但半晌后,待她再睁开眼眸时,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同样带着嘲弄的甜笑,「我嫁的是一个叫黑云的男人,你是吗?」

  是的,嘲弄,嘲弄着命运,嘲弄着自己,也嘲弄着他。

  因为这样的结局,她早该知晓的,只是她一直陷在自己织就的美梦中,以为她终于找到一个终生的依靠,找到一个值得自己信赖,能与自己偕手一生的男人……

  可如今,美梦不仅彻底破碎,而她,一名半生都待在清心岛上,几乎未曾离开过的女子,竟还成为了陷害他的帮兇之一?

  而他,一名外表如此慓悍、如此刚强且几乎拥有一切的男子,内心竟会如此怯懦,怯懦到对曾经加害他之人如此在意,还在意到不惜如此为难弱女子的地步。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听说我曾经叫做黑云。」望着素丹青脸上那抹讥讽笑意,卫去云的眼眸缓缓瞇了起来。

  「既然都是听说,那自然不足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素丹青努力撑起三天没有进食的虚弱身子,「能放我下船了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待我了解一切来龙去脉后,你自然可以下船。」转身坐至房内的绳椅上,卫去云把玩着手上的长鞭,缓缓说道。

  「来龙去脉?」素丹青扶着床沿撑起身子后,嗤笑一声,可她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的,「那还不简单,就我们清心岛上的人不小心瞎了眼,没弄清你的身份,就收留了你这名大红人。」

  事实确实是这样,却也不仅仅是这样。

  但既然他什么都忘了,那么那些只剩她一人会眷恋、会记挂的事,又何需再提……

  「说,你唤什么名?几岁?何方人氏?」无视素丹青话中那满满的讥讽,卫去云继续冷冷问道。

  「若不是这船晃得我难受,我还当我是在大狱的刑求房里呢!」望着卫去云那副标準的逼供神情,素丹青不屑地撇嘴一笑。

  是的,素丹青不想回答,不仅因为她不能回答,更因为她明白就算回答也没有用。

  毕竟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几乎等于被定了罪,而如今他的所做所为,也只不过是想藉此验证他的想法罢了……

  「你也想尝尝被剐了双眼扔下海去的滋味?」凝视着素丹青憔悴却倔强的小脸,卫去云的嗓音更冷寒了。

  「那你就扔啊!」大无畏地直视着卫去云的黯黑眸子,素丹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姑奶奶活了这么大,最不怕的就是死!」

  「是吗?好气魄,只可惜你还是太嫩了。」凝视着素丹青毫不畏惧且充满嘲弄的双眸,卫去云冷笑一声后,鞭子突然往前一挥,一把捲住了她的双手,将她吊跪在床上,「因为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还多着呢!」

  「哎呀!你说得我好害怕啊!」儘管明白接下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但素丹青依然毫不示弱的反唇相稽,「可以说说你想用哪一种吗?」

  「最简单的一种。」缓缓走近床旁,卫去云一把将素丹青胸前的衣衫扯破,右手紧紧握住她浑圆且弹性十足的半边丰盈。

  「这就是你所谓比死还可怕的事?」儘管椒乳被强握住的痛意令素丹青有些难耐,儘管她的半裸娇躯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她却反倒更挺直了腰桿,「姑奶奶可是享受得很呢!」

  难受,是一定的,受伤害,也是免不了的,但素丹青明白,无论他将如何待她,只要她的心够坚强,那么,他就永远伤不了她,更永远无法让她屈服于池!

  「是吗?」望着素丹青毫不在乎地高挺着她诱人的双峰,卫去云冷冷一笑后,手一使劲,更用力地握捏着她那对浑圆,「那我就让你更享受些。」

  「唔……」当双边乳尖都被人毫不留情地向外扯去时,一股强烈的痛意令素丹青的全身微微发颤,但她还是忍住所有的羞辱,努力在脸上绽开一抹甜甜的娇笑,「就这样?」

  「当然不只。」看着素丹青额旁的微小汗珠,看着她身上不由自主的轻颤,卫去云的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冷笑,而后,一把撕碎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要就直接来吧!姑奶奶等着哪!」儘管娇躯已然彻底赤裸,双手痛意益发加剧,可是素丹青依然无事般地娇笑道。

  「早着呢!别急。」

  有些诧异眼前这副裸躯竟如此白皙、柔滑、玲珑,但卫去云在忽然瞥见她腹腰处一大片与那雪白娇躯完全不相衬的丑恶伤痕时,他缓缓停下了所有动作。

  「不许看!」一当发现卫去云的视线所及之处,素丹青的心猛地一抽,下意识急喊出声。

  「哦?原来你怕人家看到你身上的丑恶伤疤?」彷彿发现素丹青的坚强面具有些剥落,望着她那仓皇失措的眼眸,卫去云突然笑了,「那我更要好好瞧瞧了。」

  丑恶伤疤?他竟说她身上的这伤疤丑恶?

  当听到卫去云的这句话后,素丹青的小脸整个惨白了,而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

  因为这世间上,任谁批评她身上的伤疤丑恶,她都不会在意,甚至还会露出幸福的甜甜笑容,但这绝不包括她眼前这名男子!

  「这伤怎么来的啊?」细细凝视着素丹青那不再镇静的眼眸,卫去云更是取笑似的说道:「年少无知时抢了别人的男人,被人家的妻子给报复的?还是在家乡时跟太多男人厮混被发现了,给处罚后,赶到那小岛上的纪念品?」

  「不要再说了!」听着卫去云那句句带刺的话语,素丹青急促地喘着气,细肩剧烈地颤抖着。

  望着被自己触痛痛点,已然半崩溃的素丹青,卫去云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然后在冷笑声中伸出手指,来回轻弹着她的双边乳尖,看着它们在他的玩弄下,缓缓挺立成最美丽的粉色樱桃。

  「别碰我!」当卫去云来回弹弄着自己的乳尖时,感觉着身与心双重痛意的素丹青咬牙低喊着,手开始挣扎了。

  她的挣扎是那样的剧烈,剧烈到让那原本捆住她双手的长鞭整个断裂,窜飞的鞭尾,就那样凌空甩至她的背上,在她雪白的美背上鞭出一道血痕……

  「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无视素丹青身上的鞭伤,卫去云放肆地捻弄着她的乳尖,「说,你是听谁的指示把我留在那小岛上的?」

  「没有人指示得了我!」在卫去云言语与动作的双重凌虐下,素丹青的眼眶终于缓缓蒙上了一层雾气,但她还是极力的隐忍着,绝不让那泪有泌出眼眶的机会。

  因为她绝不会屈服的,更不会让这个如同恶魔般的男人看到她的泪,以及她的脆弱!

  但在卫去云逐渐加大手中的力度后,素丹青终于还是痛得任一声低吟由她的乾枯红唇中流洩而出,「呃……」

  「是吗?」听着那声痛呼,卫去云更是用力地拧弄着素丹青的双边乳尖,直到它们艳红如玉都没有鬆手,「那你将我强留在岛上有何用意?」

  「没人……强留你……」当双边乳尖都被人揉弄得刺痛不已时,素丹青的双颊泌出了滴滴冷汗,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是你自己……硬要留的……」

  「是吗?」听见素丹青口中那完全不属于自己过往作风的描述,卫去云冷冷一笑后,倏地用脚蹬开她一直紧紧夹住的双腿,再将手指往她尚未湿润的花径用力一刺。

  「唔……」感觉着下身那像被撕裂般的剧痛,几日几夜未曾阖眼的素丹青终于再忍不住地闷哼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嗯?」望着素丹青昏厥后的憔悴小脸,再感觉着她花径中的异常干涸与紧窒,卫去云微微一愣,在疑惑与不解中将手指往前微微一伸,发现自己的手指竟触及到一层他绝不会以为还存在的薄膜!

  缓缓伸回手,卫去云皱眉望向已然昏迷的素丹青,脑中思绪纷乱。

  她居然是名处子?怎么可能!

  据弟兄们说,她是素心坊里最风骚的老闆,平日言行野浪泼辣,更深谙魅惑男人之举,况且,他们不是说她是他新婚的妻吗?难道在婚前,他根本从未碰过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她,又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由弟兄们打听并传回的消息里,认识她的所有人都只知她叫素丹青,年龄与来历全无人知,而自十多年前来到当时全然荒芜的清心岛后,便再不曾离开过。

  老实说,卫去云并不认为像她这样一名女子,会是令他丧失记忆的主谋,但在排除她与天都那帮天天想方设法要除掉他的暗敌毫无干係之前,他绝对必须要先了解她究竟知道多少!

  因此,为了弄清她的真正身份,知晓他在丧失记忆后待在那小岛上的时间里,是否曾在无意间透露出任何足以危害他,以及那帮天都兄弟们的任何讯息,现今的他,就算是用最下三滥的方式,也必须问出来。

  第三章

  是梦吧?

  待她由这个恐怖的恶梦中醒来后,他,一定会在她身旁含笑望着她,而她,一定也会还他一个同样的甜笑吧……

  屋外,一定还会有着她最熟悉的洗衣打水声,不远处的山林里,一定依旧会传来那最美妙的莺啼……

  「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

  但一声恍若由地底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嗓音,以及那海浪拍打着船板的响声,却彻底打碎了素丹青的幻梦,让她重回这残酷的人世间。

  「我并没有很好的耐性。」

  当又一声低沉且下耐的嗓音响起时,素丹青发现自己的乳尖被人往外一扯,而那股剧痛令她终于睁开了双眸。

  眼前的这名男子,有着她熟悉的脸庞,却用着她全然陌生的神情冷望着她一身赤裸与狼狈,而他的手上,拿着的是那位夫人送给她的粉红玉镯。

  「那是……我的……」望着那个唯一能证明她脑中那些美好记忆是真正存在过的玉镯,素丹青喃喃说着。

  「你不配!说,你究竟唤什么名?」看着素丹青那涣散的眼眸,卫去云冷冷地瞇起眼,「若再不说,就休怪我下重手了。」

  不配?重手?

  听到卫去云的话后,素丹青望着自己双手上的道道红印,再回想起被他以手指侵入的那阵剧痛与羞辱后心,猛地一抽痛,小脸别过,再不开口。

  凝望着素丹青倔强至极,但也凄美至极的侧颜,卫去云的眼眸闪过一阵幽光,而后,他不耐烦地一把踢开她的双腿,又一次将手指刺入她的处子花径中。

  「唔……」当身下又传来那阵惊天剧痛时,素丹青的身子微微一瑟缩,但就在她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时,她发现他的手又很快的离去。

  怎么回事?他对她做什么了?

  感觉着自己花径内似乎被他放置了什么,感觉着某种东西在自己体内缓缓化开,并开始随着血液流向自己的四肢百骸时,素丹青的小脸整个惨白了。

  卫去云则是好整以暇地坐至一旁,望着素丹青的小脸由惨白变为古怪的嫣红,望着她雪白玲珑的身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抖颤又抖颤……

  「你唤什么名?」当望见素丹青的眼眸变得迷离时,卫去云终于站起身,一把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身子贴向自己。

  「唔……」身子像被火灼般地热烫,体内奔流着一股奇异的渴望,素丹青双唇微启着不住呵着气,想藉此消解体内的那股炽热,她却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她还不由自主地想贴近那个壮硕的身躯,渴望着一种她全然不明白的渴望……

  「唤什么名?」轻抚着素丹青纤细后腰处所有的柔嫩与滑腻,卫去云缓缓俯下头,将自己的头埋至她诱人的浑圆双盈间后,伸出舌尖,来回轻舔着她椒乳间那道深深的乳沟。

  「素丹青……」听着那蛊惑似的嗓音,感受着因被卫去云舌尖轻舔而产生的一股不知名悸动,素丹青仰起头喃喃说道,然后身子突然一震。

  「几岁?」望着原本轻推着自己胸膛的那双纤纤小手停止了动作,卫去云淡淡一笑后,一口含住了素丹青的右半边乳尖。

  「呃啊……」当身子被一股由胸前传来的奇异战慄感彻底侵袭之际,素丹青原本推着卫去云胸膛的小手,缓缓地贴在他壮实的胸膛上。

  「几岁?」听着那声甜腻至极的娇媚啼呼,望着素丹青益发朦胧的眸子,卫去云满意地笑了笑后,更放肆地轻咬着她缓缓紧绷的乳尖,「何方人士?」

  「嗯啊……」当乳尖被人那样邪肆地舔啮之时,一股酥麻感瞬间窜向了素丹青的四肢百骸,让她再忍不住地弓腰低喃。

  但听着船舱内来回迴荡着的那声声嘤咛,素丹青的心却在哭泣,因为,那竟是她的声音,竟是她的……

  也许,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了,也许,她的身子今日彻底要被掠夺了,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想办法保留住自己的最后一丝意识!

  因为若一不慎,那带来的,将是那曾爱过她、保护过她的人,以及清心岛的彻底毁灭……

  「我是……素丹青……」口中喃喃重複着这几个字,素丹青回想着曾经有一名老妇教给她的分离咒,然后在心底的咒语声中,尽全力地将自己的王意识凝结,而后,任其余思绪各自纷飞。

  小脸,开始不受控制的热烫成一片了,身下,在药力的驱使下,缓缓湿润成一片了。

  「啊啊……我是……素丹青……」当双腿被顶开,身下那朵最娇美的花办被人以粗糙的手指来回轻扫时,素丹青弓起身,不住地喃喃娇啼着。

  「你……」素丹青脸上怪异的恍惚,以及那再无倔强,仅存女子娇媚的单纯神情让卫去云有些下解,但他的手,还是来回轻挤着她胸前的柔软浑圆,因为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轻一些……好吗……」随着卫去云益发邪肆的挑弄,素丹青的双颊缓缓飞起一抹嫣红,睫毛不住的来回轻扬,红唇更随着她的轻喃与低吟微微开启着。

  「你在搞什么鬼?」望着素丹青那再不抗拒,任由人摆布的柔弱模样,卫去云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怒气。

  这女人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先前倔得跟石头一样,现在又变得如同绵羊一样柔顺?

  「为什么……不碰我了……」用手轻抚着卫去云的脸,素丹青迷濛着眼喃喃说着,「我喜欢你碰我……」

  「你想用美人计不成?」听着素丹青那杂夹着娇媚与天真的话语,卫去云

  沉吟了一会儿后,突然冷笑一声,「好,我就陪你玩一玩!」

  丢下这句话后,卫去云立即低下头含住了素丹青早已敏感挺立的乳尖,用牙齿轻咬住那颗最艳的红玉,并不断地向外扯去。

  「嗯啊……」当一股强烈的悸动由前胸整个窜至下腹之时,素丹青恣意地放声娇啼,任自己体内所有的原始渴望,都由红唇中流洩而出,更任她的身下,由轻湿变为彻底的湿漉。

  「什么感觉?」用手指撑开素丹青身下的花办,卫去云诧异着其中的异样湿滑与黏腻,但他还是一边用手指在她的花缝问扫动,一边俯下头去,伸出舌尖,来回舔弄着她的锁骨、乳沟、乳缘、乳尖……

  「好酥……好麻啊……」在卫去云挑逗且放肆的抚弄下,素丹青恍若化成了一了团火,而花径中,那般的疼痛着、燃烧着、呼唤着,呼唤着一种她完全不明了的东西。

  「那这样呢?」张开手将素丹青身下的花办撑至最开后,卫去云朝着那其中最湿润且红肿的花珠轻轻一掐。

  「呃啊……不要……」当身下的花珠被人轻掐之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弓起腰身,颤抖着嘴角轻吟着,「别……」

  她身下的蜜汁,好多啊!多到自己的腿都被沾湿了,并且她身前的男子愈放肆,她的身子就愈渴求,渴求到花径中不断产生出一股细碎疼痛。

  而那种疼痛、那种暧昧、那种渴望,却只令得她益发难耐,更让她不由自主地来回轻摆着自己的纤细腰肢。

  「别?」凝视着素丹青那青涩又诱人的嫣红小脸,听着她那带着鼻音的甜腻嘤咛声,望着她柳腰轻款的撩人模样,卫去云微微一瞇眼后,再一次将手指滑入她的花径中。

  「啊啊……」当处子花径再度被入侵时,素丹青的身子又是一痛。

  怪的是,虽然那股痛意是那样的真实存在,但一股充实感,却也是那样真实的存在。

  而这种含着疼痛与愉悦的怪异刺激感,竟令她的身子兴奋不已地轻颤,并且渴望着能感受更多、更多……

  「想要了?」望着素丹青迷濛的星眸半睁半闭,望着她轻晃雪臀的动人模样,卫去云冷笑一声后,又将自己的第二根手指刺入,在她的痛呼声中,开始让手指缓慢且有节奏的在她的花径前端一进一出,按压、拧转……

  「嗯……啊……」不太明白卫去云在说些什么,但素丹青却感觉得到自己的体内,被他以手指掀起了一股暴风狂潮。

  因为当那阵古怪的压力开始在她的下腹聚集、盘旋、蕴积时,她虽难耐至极,却又欢快至极。

  所有的一切,羞辱、痛苦,甚至连她自己,都消失了,只除了左下眼瞳那缓缓浮出的小小雾光……

  就那样半梦半醒地在那阵疯狂的迷乱中戴浮戴沉,就那样恍恍惚惚地在那阵渴望的迷乱中暧昧等待,当素丹青感觉着自己就要到达那不知名的彼岸时,她的花径忽地一空。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好痛苦、好无助、好难耐……

  当花径中空无一物时,素丹青感受着四肢百骸同时升起的一股焦躁,感受着下腹那股依然存在,并且等待释放的压力,感受着花径中那想要而得不到的空虚及疼痛,而这些一涌而来的戚受,让她再忍不住地将身子缩成一团,口中不住地低喘、吟哦着。

  「不要……」

  「怎么样?」望着素丹青夹杂着血与汗滴的美背,听着她即将高潮却又完全被弃置时的痛苦低喃,卫去云冷冷笑道:「这要继续玩下去吗?」

  「我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任身上热汗一滴滴滑落榻上,素丹青抱紧了双臂,无助的呢喃着。

  原本还沉醉在一股胜利快感中的卫去云,在听到素丹青口中那句天真又痛苦的「为什么」之时,身子忽地一震。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望着她涣散的眼眸、眼角的泪滴、微启的红唇,以及那全然恍惚的纯稚神情……

  这,不是素丹青,至少不是她原本应该有的模样!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没有魂魄的木偶娃娃,只随着最本能的感官慾望,做出最原始的反应。

  望着被自己以药撩乱,却似乎完全不明所由的素丹青,望着她那迷惘中恍若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小脸,望着她那痛苦颤抖得如同风中之烛的小小赤裸身躯,卫去云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因为他终于明白,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只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究竟对她自己做了什么?

  紧皱着眉,卫去云突然一把握住素丹青的小脸,仔细凝望着她的眼眸,然后在终于发现她左下眼瞳一角,那唯一清明且倔强依然的微小异样之处时,大掌微微地僵了。

  该死,她竟然这样做了!

  她知道不知道若长时间这样下去,她的魂魄就真的要分离了啊!

  而他,难道在已然明白再问不出什么的情况下还要继续下去,然后任一名原本清明倔强的女子,自此成为一个木偶娃娃?

  「他娘的!」低咒了一句后,卫去云烦躁的转过身去,再不想望向那明明早失了大半心智,一直用着迷惘目光注视着自己,可那青涩又纯真的反应,却反倒令他感到为难的女子。

  是的,其实卫去云早发现自己策略错误了,错在他不该太早让她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在她初上船时,他若能继续扮演黑云的角色,其实反而更容易能由她的口中探得口风,可他,错算了她的倔,也错算了弟兄们对自己的盼。

  他本以为女人嘛!吓个两下什么话都能探得出,但素丹青却不是普通的女人。

  他本以为天都那帮兄弟们会比他沉得住气点,没想到他们居然调用了他最精锐的黑海战队前来,更别提那帮像多少年没见到爹娘一样,一见面就喊他「大哥」,只差没当场痛哭流涕的笨呆子手下们。

  也罢,错都错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没镇静到哪里去,看样子,现今的他,也只能咬牙将错就错下去,待回天都后再做打算了。

  「我好难受……请……」望着身前那个突然静止不动的坚实背影,感觉着自己真的快烧灼成灰的素丹青再忍不住地喃喃轻唤着,可未待她将口中的「你」字说出,她的身子突然一软,人再度昏了过去。

  但这回,她并不是自己昏厥的。

  因为下手点住她昏穴的,是那个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一个木偶娃娃在那发情,但心底却又莫名被这木偶娃娃撩动心弦的卫去云。

  而后,将解毒丹药化入水中,并以唇喂度至她口中的,也是那厌烦自己竟得对一个女人做这种事,并再不想看到她那痛苦神情的卫去云。

  「女人,温柔一点不好吗?倔能当饭吃啊!」当连素丹青背后的鞭伤都料理完后,卫去云再忍不住地坐在床旁低咒着。

  其实,素丹青究竟温不温柔,卫去云不得而知,但他却能确定,她绝对比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来得倔强、反骨、坚韧、有胆识,并且,绝美……

  是的,绝美,纵使是在她髮丝凌乱、衣衫不整、神态疲惫,却仍用那双美眸狠狠的瞪视他之时。

  明明年纪一点也不大,还是个丫头,真不知那比男子还猛,并打由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软硬不吃的拗劲儿是怎么来的……

  看样子,如今的他只能,也必须这么做了——

  强行将她带至天都,并让她以船王之妻的身份公开露面。

  因为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而他又错失诱问她的最佳良机后,这可说是一个尚算妥当的一石二鸟之计。

  毕竟现今的他,根本无法相信任何人,也无法不怀疑她。

  因为现今的他,除了模糊的记得自己是在一个自家人的宴会后被迷昏了去,醒来在一个顶着被碎石砸破,且满是鲜血的脑门望见诡媚夫人的那一刻,除此之外的一切,对他来说全是空白。

  所以现今的他,宁可误枉也不可错放!

  更何况,就算素丹青真如她所说的什么都不知晓,但一等到他带着她回到天都后,他可以预期当初的设局者,也必定会对她心存芥蒂,更会如同现在的自己一般,急切地想明白她究意知道多少,而那个「多少」,会不会将他的底细暴露出来。

  到时,他只要密切注意与她接头的各色人等,便不难揪出那些心存叵测之人。

  至于在回天都前……算了,她爱干嘛就干嘛!

  因为自小生长在男人堆中的他如今终于彻底领教到了,女人,果真是难搞又烦人的一群生物,特别是那种又美又倔的!

  「我到底他娘的在做什么啊我!」而这,是卫去云离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低咒。

  卫去云所乘坐的那艘没有任何旗帜,只在夜间航行的战船,在暗黑的大海中整整航行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中,卫去云得知了在自己失去记忆的那一年多里,卫家船队已有一半以上被人半卖半抢而去,精华航线几乎尽失,而唯一剩下的,只有他一手栽培,向来不为外人得知的那群最忠诚,也最栗悍的黑海及黑浪战队。

  但他不在乎,因为只要他还在,黑海、黑浪还在,所有失去的一切,他一定会连本带利的全部讨回来,并且还绝对会让那些趁火打劫之人彻底明白什么叫自寻死路!

  不过,在他真正动手前,那些人大概还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因为如今他的首要之务,是将瞒着众人出海的诡媚夫人秘密且安全地送抵天都。

  而卫去云确实说到做到。

  因为一当将诡媚夫人安全送抵天都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收复计画。

  但其实,打由卫去云正式露面的那一刻起,一些看出苗头不对的家伙们,早乖乖摸着鼻子,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将自己的黑手悄悄撤出卫家船队,并从此避走那些精华航线。

  而后,在确认天都的势力暂时稳定之时,卫去云更亲上第一线,领着黑海战队的所有弟兄,毫不留情地将那群趁火打劫,并且执迷不悟之人一一击溃,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全部连本带利的讨回。

  短短不到三个月,卫去云的实力便已恢复了七成,其余的三成,则是被他自己亲手摧毁殆尽的。

  而他的所有作为,被软禁在船上的素丹青全看进眼底。

  这男子,怎仅仅是剽悍而已……

  在真正目睹卫去云那果断、霸道的强势,以及他真正的实力后,素丹青的心整个受到了震撼。

  因为他竟可以连眼都下眨一下,就直接炮轰敌人船舰;也可以连眉都不挑一下,就直接冲撞勒琅国海宫;更可以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就直接登上他人渔船任意盘察,在胡乱搜索一通后,丢下几瓶酒潇洒离去……

  而如今,这名如同强盗头子般的男子,却恍若寻常人一般,赤裸着上身,头上绑了条黑头巾,站在船头迎着海风与弟兄们谈笑风生,笑声甚至比任何人都豪迈。

  但让素丹青最不解的是,曾那样残酷待她的他,竟由那日后就再不曾碰过她,并且还放任着她在船上四处游走,任所有弟兄们一口一个「素姊」地礼遇着她。

  除此之外,在遇敌时,他也一点不避讳地让她站在甲板上观看,甚至在与人正面交锋,而她被逼得不得不还手之际,他竟还跟他的手下像看热闹似的在一旁又吹口哨又叫好的……

  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又究竟想将她这样软禁到何时?

  而这个答案,两天后揭晓了——天部。

  但由于素丹青在得知自己去处后的第一时刻便彻底发狂,因此最后,她是在昏迷之中抵达天都的——抵达这个她永远不愿再听到、见到,而且来到的地方!

  素丹青从没想过造化竟会如此弄人,十一年前,她被迫改名换姓,匆匆逃离了这里,而十一年后,她又以这样没有尊严的方式重回这里……

  而将她带抵天都的那名强盗,更是人前人后两样情!

  人前,他不仅口口声声「素儿」、「素儿」的唤着她,更无时无刻都紧搂着她的纤腰,流露出一副与她恋恋情深的模样,但人后,她却被软禁在他那大得不能再大的屋子里,在他那模式化的询问,按惯例的冷嘲热讽后,一个人独自孤寂……

  其实素丹青隐隐约约明白,回抵天都后便按兵不动的卫去云心中大致在盘算些什么,因为若换作是她,也会这样做。

  毕竟只要有她这个饵在,那处在暗处的鱼终将会捺捺不住的浮出水面,所以卫去云根本不必再费心问她什么话,只要紧紧盯住与她接头之人即可。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卫去云才会那样有耐心地持续扮演着他铁汉柔情,完美夫君的角色。

  但是对素丹青来说,直率开朗的卫去云,反而比起心狠手辣的卫去云更让她难以面对及应付。

  因为面对着心狠手辣的卫去云,她可以全然的冷静,心中完全不会有任何的挣扎与矛盾,可是,一旦他化身为直串开朗的卫去云,望着他那如同阳光般的畅快笑颜,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与「黑云」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甚至有时,恍恍惚惚间,她还会以为在他身旁的,依然是「他」……

  这样的日子,很痛苦,很磨蚀人的心志,但素丹青不会认输,也不能认输。

  因为她还有事要做,并且在那汪洋大海中的小小孤岛上,还有人会等待着她。

  所以,对求救无门且逃脱无望的她来说,现今也只能期盼那条鱼能快些上钩,好让她得以早日由这泥沼中脱身。

  「素儿。」

  这日,正当素丹青一个人独坐发呆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唤,而当房门打开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轮美丽的夕阳,以及一张开怀的笑颜。

  「你回来了!」那样自然地扑入来人怀中,素丹青小脸上的笑颜是那般甜美。

  「嗯!想我吗?」轻搂住素丹青的纤腰,来人笑得更加欢畅。

  「想。」仰起头,素丹青笑得更娇媚了。

  「卫爷,我们就不打扰了。」

  望着这对夫妻旁若无人的亲暱举动,原本跟在卫去云身后的几个男人纷纷大笑后挥手离去。

  慵懒地对屋外的男人们挥挥手后,卫去云回身一关门,也关上了他脸上的笑容,「你的戏演得真不错。」

  「彼此彼此。」背过身去,素丹青口中淡淡说道,但四肢却有些冷寒。

  因为方纔,她并没有演戏。

  在房门乍开的那一瞬间,望着那张俊颜上的笑容,她真的以为是「他」回来了……

  「一会儿要出去,你打扮打扮。」将手中的东西随手一丢,卫去云边换衣裳边说道。

  「我今天不想去!」素丹青抱着双臂,冷冷回应。

  是的,不想在自己的心神动已然动摇,且尚未平复的当下,再去承受他那根本一丝一毫都不曾发自内心的残酷温柔。

  「那可不行,我卫去云身旁怎么能少了你呢?」望着素丹青的背影,卫去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现在全天都都知道你可是我最宠溺的爱妻啊!」

  第四章

  终究,还是无法逃脱。

  这一日,如过去几个月一般,素丹青一身华贵的被卫去云领至宴会中,继续在众人面前肆无忌惮地上演着他们恩爱夫妻的戏码。

  这夜,被紧搂在卫去云的怀中,听着头上传来的阵阵开怀笑声,素丹青真的有些分不清了。

  她的意志,是否已真的被时间消磨得软弱了?她的理智,是否再分不清楚现实与虚假了?

  但她身前的那个胸膛是那样的温暖、宽阔,并且那样真实的存在啊……

  正当素丹青脑际又陷入一片迷乱之时,突然,她的身旁传来一声小小的尖叫,而后,是一连串的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抱歉,夫人……我……」

  「没事的。」闻着后腰处传来的一阵温热酒香,感觉着腰际的淡淡湿意,素丹青对着身旁那一脸惨白的丫头笑了笑,「别放心上。」

  「小倩,你怎么……」这时,闻讯而来的主人望见素丹青身上那袭被酒泼湿的名贵织锦衣衫,更是不住连声歎息,「哎呀!真是抱歉,卫夫人,这实在是——」

  「她说没事就没事。」一把打断主人的话,卫去云对一旁吓得几乎要下跪的丫头挥了挥手,「下去吧!没事。」

  「卫爷说没事了,你还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跟夫人一道陪卫夫人更衣。」

  「那我就先过去了。」牵起丫头的手,素丹青对卫去云及主人笑了笑。

  「去吧!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在素丹青的小脸上轻吻了一下后,卫去云又拍了拍她的屁股。

  在众人又羡又护的暧昧目光下,素丹青牵着丫头的乎向内屋走去,边走还边听着身旁的丫头不住轻歎着——

  「夫人,您人真好,而您跟卫爷的感情更好……」

  感情好?

  听到丫头的话后,素丹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但她依然只能笑着。

  「我自己来吧!」

  到内屋后,素丹青谢绝了夫人的好意,独自一人更衣,因为她不想有任何机会,让任何人看到她身上那曾被卫去云取笑过的伤痕。

  然而,就在素丹青慢慢褪下那件被酒湿了的外衫时,突然,一个似男似女,却又非男非女的古怪声音缓缓传人她的耳中。

  「战姑娘。」

  内耳传音?!

  听到这声呼唤,素丹青的肩膀蓦地一僵,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更衣。

  「你不需回答我,只需听我说即可。」

  儘管素丹青没有任何反应,但那声音恍若早明白她已听到了他言语般地继续说道——

  「我是战将军的旧部,前锋参将余少夫,曾经贴身保卫过夫人,由于你与夫人长得极为相似,因此认出你来,并非难事。」

  依然没有反应,但此时的素丹青不是不想回应,而是彻底僵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竟还有人能光凭长相便认出她来!

  老实说,那话者口中的「余少夫」一名,素丹青不曾听闻过,但她的娘亲向来体弱,过往几乎不曾出现在世人眼前这件事,以及她娘亲身旁确实有过贴身侍卫,却都是事实。

  而此人竟能看出她与娘亲长相上的相似之处,难道他真的是……

  「战姑娘——」

  「抱歉,你真的认错人了,我姓素,不姓战。」当那声音再起之时,素丹青却决绝地轻声打断了他,「若你再不离开,我即刻会唤人前来!」

  「若你真姓素,那么,你右边肩胛上方的星形胎痕,又怎会那样巧的与战姑娘自幼便存在的胎痕位置一模一样呢……」

  那个古怪的声音,在深沉的笑声中缓缓消失,而屋内僵直着腰桿站立着的素丹青,在许久许久之后,确认声音的主人彻底离去时,脚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身子彻底发寒了。

  竟真的被人认出来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啊……

  天都竟还有人认得她?

  不会的,不可能的……

  当由一阵梦魇中挣扎着醒来时,素丹青早已一身冷汗。

  但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发现自己已回到了那熟悉的大屋中,而坐在屋内那盏烛火下看书的,是卫去云。

  她,昏倒了,是吗?

  「怎么样?」看着素丹青那猛地坐起的身子,以及那满是戒备的神情,卫去云缓缓站起身走至床旁。

  「没事。」惨白着脸,顶着一头汗湿的秀髮,素丹青故作没事般地说道。

  「你遇到谁了?」俯下身去,卫去云一手扶着床架,一手扣住素丹青的小脸,不让她的眼眸有闪躲的机会。

  「没有。」望着卫去云那锐利的目光,素丹青心一凛,但她还是尽全力的不让自己的眼眸移开。

  她从没想到他的观察力如此敏锐的,但此时此刻,若她移开了目光,依他不屈不挠的个性,那后果,恐怕不是她所能预料得到的了。

  「没有?」感觉着素丹青那微微抖颤的小脸,卫去云冷笑一声,手又一用力,「没有的话,你为什么全身都在发抖?」

  「我没有发抖……」望着因烛火闪动而脸上呈现出一股诡谲气息的卫去云,素丹青先是颤抖着唇角说着,但在一阵大风吹熄屋内烛火,而窗外忽地闪过一道闪电时,她的身子猛地一僵。

  「你……」看着素丹青古怪的反应,卫去云眉头一皱,正待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被一道轰天惊雷给淹没。

  那道雷,来得又惊又急,那声轰天巨响,更让卫去云双耳有半刻嗡嗡作响。

  而当他的耳朵终于再可以听清声音时,他听到的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凄厉小大叫。

  「啊……」

  闪电、急雷,就那样交织在天都的夜空中,当卫去云匆匆将房内窗户全关上,并再度点燃烛火时,望着眼前的情景,他有些愣了。

  因为不知何时,素丹青竟整个人缩成一团,挤在床沿一角。

  她浑身剧烈地颤着,川力掩住双耳的小手十指泛白,小脸是灰白如纸。

  「你到底怎么了?」

  又一道急雷,一声轰天巨响。

  「啊……爹……娘……」就见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声中,素丹青左手依然拚命地捂着耳,但她的右手,却不断地在自己身上乱戳,似是想点自己的穴道,却又无能为力。

  望着这一切,卫去云霎时明白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死都不怕的女子,却怕雷,并且还怕到了想点住自己身上的任一穴道,只求能让她迅速脱离这一切,却连这都做不到的地步了。

  「爹……娘……带我一起走……」

  听着她口中那般凄厉地哭喊着爹与娘,他的心,猛地纠结了。

  是否,曾经在这样的一个雷雨夜,她失去了她的双亲?

  而后,又有多少个雷雨夜,她都是独自这样一个人躲在暗夜的墙角哭泣?

  没有任何迟疑地冲上前去紧紧拥抱住素丹青,因为卫去云不忍见到这样的她,真的不忍!

  但被卫去云紧抱住的素丹青却只是疯狂地挣扎着,用力地捶打着、尖叫着。

  「不要碰我……不要!」

  「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在那震耳欲聋的雷动与闪电之中,卫去云紧紧将她抱在胸前,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捶打,都不放手,「你不要伯,有我在,有我在你身旁。」

  「啊……」当又一个恍若打进心底最深处的落雷声响起时,素丹青疯狂地用手摀住双耳哭喊着,「求你……求你……」

  「你不必再这样了,素儿,再不必了。」

  望着从来未曾在自己眼前掉过泪,更不曾开口求过他的素丹青如今脸上那奔流的泪滴及哀求的言语,他的心又是一抽,但他却没有如她愿的点了她的穴,反而是将她的头整个埋到自己胸前,咬牙喝道——

  「立刻给我安静下来,专心听着我的心跳声。」

  「不要……不要……」

  无论卫去云说什么,素丹青依然只是哭叫着、挣扎着,然后任自己的指尖深深地陷入那双黝黑的手臂中。

  「给我专心听!」

  无视素丹青的所有挣扎,卫去云强力地将素丹青的右耳贴在自己心口上,并用双腿压制住她乱踢的双脚后,又抬起手摀住她的另一个耳朵。

  「不要……不……要……」

  究竟这样互相对峙了多久,素丹青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力气已然用尽,再无力挣扎之时,被强力拥在那温热且宽阔的坚实怀抱中的她,却发现儘管屋外雷声依然震震,大雨如瀑,但她真的听到了一个心跳声!

  那个心跳声,很稳定,很规律,并且在稳定与规律中,还带有一种她说不清、道不出,却依稀存在,让人无比安心与放心的温柔……

  心跳声,愈来愈大,也愈来愈清晰了。

  听着那个稳定的心跳声,素丹青急促的呼吸缓缓地平和了下来。

  当自己的心跳声终于与他的同步之时,她的耳中,除了心跳声外,再无其他。

  终于缓缓地阖上眼,因为素丹青想更专心地聆听那个令她安心与放心的心跳声,在这个恍若大海般温暖且辽阔的怀抱间……

  醒来于屋外清脆的鸟鸣中,当素丹青缓缓睁开眼,望着由紧闭的窗户投射进来的温暖阳光时,她同时看到了一直搂在她腰间的那只黝黑坚实手臂,以及上头那被她用指甲捉伤的所有血痕。

  是的,卫去云一直抱着她,以一种让她躺在他怀里,而他靠坐在床上的姿势抱了她一整夜。

  十一年了,这是她第一回竟可以在惊雷夜后,如此安稳地沉睡,并且睡到自然醒,而这,全因她身后的这个男人……

  心底有些不甘,但更多的,却是那交织着、缠绕着各方情感的複杂心情。

  不想再被那不该存在的心情困住,所以,在轻轻歎了口气后,素丹青以极轻极轻的动作起了身,略略梳洗后,直接向厨房走去。

  其实,她知道他早醒了,但为了不吵醒她,更悄醒了后的她不自在,所以才会一直假装沉睡。

  而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聆听了一晚的心跳声中那些微的变化……

  当素丹青手中提着食笼再度踏入房内时,卫去云果然已起身。

  他身上穿着的是他平素最爱穿的那套藏灰色旧衫,正用柔布擦拭着他刚用清水洗净的脸,而在望见她手中的食笼时,他有些讶异的一抬眉。

  「放心,我没下毒。」将食笼中的饭菜全放至案桌上,素丹青淡淡说道。

  「放心,我百毒不侵。」将柔布随手丢至一旁,卫去云下摆一掀,大方落坐在桌旁,举起筷子就开始吃。

  静静坐在他的身后,素丹青的眼眸虽没有直接望向他,但她知道他吃得很尽兴,特别是吃那道他还是黑云时便爱不释手的「梅子腌苦瓜」时,一定又是一边酸得皱眉,可又拚命地将苦瓜往口里塞去。

  她一直知道的,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更知道他在吃那些东西时,脸上会有什么样的神情。

  但她不明白的是,这些「知道」,应都只属于黑云一人,可为什么卫去云也同样拥有这些「知道」……

  「你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正当素丹青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她的耳畔传来卫去云的低沉嗓音。

  他……在讚美她?

  「天都的孤儿与老人们一般都集中在哪?」为掩饰自己心底那阵小小的惊震及不自在,素丹青别过脸去,生硬地问道,但她的脸颊,还是升起了一股连她都无法控制的微烫。

  「慈幼院及道济院。」听到素丹青那天外飞来的话语,卫去云抬眼瞟了瞟素丹青微微嫣红的侧颜后,淡淡说道。

  「咦?」听到卫去云的话后,素丹青蓦地一愣,「各族都是?」

  是的,素丹青有些意外,意外这个令她深恶痛绝的天都,竟对孤儿与老人有如此体贴的安排与规画!

  难道这些年里,天都已经有所改变了吗……

  「只论需要与否,不论种族。」将一桌饭菜全吃下后,卫去云满足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捉了件外套便向外走去,「你吩咐厨房多做点好吃的,我下午让人把慈幼院的孩子们请过来玩。」

  他说什么?

  他要请慈幼院的孩子们来玩?

  这个向来不允许她独自接触外人的男人,竟只因她随口的一句话就……

  「怎么?」听到那声来自于素丹青的主动呼唤,卫去云懒洋洋地一回头。

  「我今年十九。」望也没望卫去云一眼,素丹青脸颊微热地说道:「往后若再有人问起,你别再胡扯瞎说的乱讲了。」

  「哦?」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卫去云挑了挑眉,然后将手中拿着的外套甩至肩上,大步跨出房门,笑声爽朗,「知道了。」

  那个午后,慈幼院的孩子们真的来了。

  而除了素丹青与厨房联手準备的餐点之外,卫去云还让人买来了许多玩具,使那个向来清泠的宅邸,充满了孩童的笑声……

  由这日起,卫宅里,充满笑声的时间愈来愈多。

  而同样由那日起,只要卫去云在天都之时,素丹青便会亲自下厨,儘管一开始,她之所以做那些饭菜,只是为了不想欠他一份情……

  老实说,素丹青很感谢那天的那场雷雨,让她得以掩饰住自己的失措,更让卫去云以为她那日的昏厥与失常原因,全起因于天候,而不再深究。

  但她心底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以及矛盾。

  因为那个自称余少夫的男子,之后又再度多次的出现,但每回都依然只出声不见人影,而无论她如何没反应,也依旧以「战姑娘」来称呼她,然后独自诉说着他所熟知的战家。

  由他言谈透露出的细节之中,素丹青愈来愈发肯定他确实曾是她爹爹的旧部、她娘亲的侍卫,也见过小时候的她,但她更清楚的是,他一定是卫去云身旁之人,否则,他不会熟知他与她的行程,然后採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她。

  其实,由他第一回出现,素丹青就不认为他只是单纯来叙旧的,毕竟他出现的时间实在太敏感,而方式太诡异。

  并且,由于他的出现,更让素丹青明白,自己那原本只要静静等待,总有一天终可以获得自由的念头,已彻底灰飞烟灭了。

  因为素丹青几乎可以断言,余少夫根本是造成卫去云失忆的始作俑者,而在他得知她的身份秘密,并与她有过第一次接触后,她就注定是这场两强相争中的绝对输家。

  毕竟,若她将此事告知了卫去云,她相信,已得知她真实身份的余少夫到时一定会愤而拖她下水,指称她为主谋之一,而她,百口莫辩。

  而若她不将此事告知卫去云,并配合余少夫之意行事,若有幸扳倒了卫去云,她最后也只有被灭口的分,而若不幸扳不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累,真的好累啊!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想好好的活着,不辜负任何人的活着,但为什么上苍却要让她活得这么辛苦?

  在轻轻的歎息声中,素丹青缓缓地将头埋在双膝间,然而,就在此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战姑娘,时时被监视、软禁着,且还必须被迫在人前强颜欢笑的日子,很辛苦吧?」

  没有抬头,因为素丹青不想让人看到此刻她脸上的神情。

  但儘管没有抬头,素丹青却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深深城府,操弄人心脆弱点的方式,以及对卫去云的深刻观察与认识。

  毕竟卫去云虽软禁、监视着她,但那方法其实极为巧妙,外人根本很难看得出来,而她与卫去云在外人面前的款款情深,更几乎逼真到连她自己都看不出破绽来。

  但这人,却一眼洞穿。

  「我知道你累了,战姑娘,并且心中一定希望能够快些回到清心岛上去吧!」

  「我不认识什么战姑娘。」终于,素丹青不耐烦地抬起头瞪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方向,冷冷说道:「你若不是来救我出去的,就别再来废什么话了。」

  「能不能出去,就要看战姑娘自己想不想出去了。」

  「什么意思?」素丹青眼眸缓缓一瞇。

  「天都、勒琅国,欠你们战家一个交代,你不想讨回来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素丹青别过眼去,冷冷说道。

  「你知道的!而我更明白,你之所以至今不鬆口,只是怕牵连到清心岛上的无辜人们吧……你果真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战家儿女啊!」

  素丹青脸上的寒霜,微微有些溶解了,只为「战家儿女」那四个字。

  「我明白你心里的担忧,也心疼你孑然一身的孤单与坚强,战姑娘,其实,你不必那样辛苦的,只要你愿意相信我,相信这个彻底明了你当前处境,心中疑虑,心底凄苦的我,那么我一定可以让你及早由当前的困境中脱身的。」

  儘管明白余少夫的来意有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他未酬的野心,但素丹青相信,任何与自己处在相同境遇之人,若听得他这般的话语,实在很难不动容,而她,自不例外。

  因此,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她低声喃喃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会让你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时机未到。」

  「那是何时?」

  「不久的将来,而一当时机到时,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第五章

  坐在一座大岛码头边的酒肆中,卫去云迎着海风,大口大口地喝着酒,想享受一份远离喧嚣的优闲与平静,可他的心,就是没有办法沉静下来。

  最近的天都,着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有种山雨欲来之感,但这并非是让他烦躁的主因,毕竟他的线全布了下去,收网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令他如此烦躁的,其实是素丹青,因为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个女人了!

  最近的她,似乎安静得太过火了,并且,更彷彿认命似的,在他故意逗她、讥讽她时,连话都懒得回了。

  但儘管如此,他却知道她经常悄悄地望着他,傻傻地望着他,而他,却总是弄不清当她那样望着他时,她眼底看的究竟是他,还是别人?

  是的,他弄不清那女人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更弄不清那个曾让她委身下嫁的黑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吗?

  为什么会让她如此记挂,记挂到梦中还会呼唤,并悄悄泪流的地步?

  「咦?这不是黑云吗?居然会在这儿瞧见你!」正当卫去云心底升起一阵烦闷时,突然,有一名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然后边说着话还边四处张望着,「素姊呢?素姊也来了吗?她人呢?」

  当听到「黑云」这两个字时,卫去云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起了,但一当听到来人同时问起了素丹青,并且语气中似乎尚不知晓清心岛的现况,他霎时明白此人应来自清心岛,而且一定有很久时间不曾回去过,因此他连忙不动声色地绽开一个笑容,然后起身为对方斟了一杯酒。

  「她忙着喝酒呢!」

  「唉!瞧我这问题问的,素姊自然是在喝酒的!」男子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后,突然瞪向卫去云,「不过你也是,我在替她疗伤时不就让你劝她少喝点了吗?再那么喝下去,她那伤会落下病根的啊!」

  「那你说她去。」卫去云故意耸了耸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我说不动她。」

  「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黑云。」男子边喝酒边笑道:「这全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说得动她?更何况她那伤可是为救你而伤的,可不是为救我啊!」

  听到男子的话后,卫去云的臂膀蓦地一僵。

  什么?素丹青身上那伤是为他而伤的?

  「那时伤得可真重啊!」这回,卫去云直接为男子叫来了一罈好酒,「还好有你在。」

  「可不是,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呢……唉!说起素姊这人啊!我就只有三个字——好、好、好!」男子边喝酒边举起大拇指不住感歎着,「不仅为人仗义豪爽,更提供给了那些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男男女女们一个栖息之地,教会他们一技之长,让大伙儿都拥有了一个无论何时,都知道有人会在等待着自己的好地方。」

  「是啊!」卫去云边回答,边继续不断地往男子的空碗中倒酒。

  「就像那日,明明黑天黑地又大风大浪的,可为了岛上的那名孕妇,她硬是冒着风雨出海来接我,然后在途中,为了救你这个当初与她根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毫不迟疑地就跳下海去,硬是把你拉回岸边,更在大浪袭来,两人即将撞上礁石时,用身子护住了你。」

  待酒一下肚,男子的话就更是没完没了,「可对外,她却又总是宣称自己是不小心受的伤,压根儿不想提这事儿,就伯给你压力,让你因此不得不留在岛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家伙确实是个好汉子,也难怪素姊她会……」

  男子的话依然没停,但卫去云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了。

  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条命,竟是素丹青以命、以她身上的伤换回来的!

  该死!

  该死的他,该死的那温良如水却倔强成性的女人!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

  而他,又怎么会残酷、无知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

  竟那样日日以言语刺伤她、嘲弄她身上那其实是因为他才存在的伤痕。

  该死,真的该死了!

  「抱歉,我突然想到我有点急事,你请慢慢用,这帐就由我来为你结。」

  男子依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可此刻的卫去云已彻底坐下住了,因此丢下这句话后,他整个身子便像飞箭般的飞出酒肆,直往自己的座船冲去。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一望见卫去云脸上的神情,一直守在船上的全三立即来问。

  「升令旗,起锚,立刻回天都!」

  升上令旗的卫家船,几乎是以飞速在海面上行走着,但卫去云却还是嫌它不够快,并且一待望见码头,未及靠岸,他便逕自飞身上岸,一手接过手下备好的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天都自家宅邸,然后在管家急急迎上前来时,飞身下马,阔步急问——

  「夫人呢?」

  「夫人让我们把慈幼院的孩子们给接了来,现在正在屋里给孩子们说故事呢!」跟随在卫去云身旁的管家连忙回道:「要我去请夫人过来吗?」

  「不必,你下去吧!」手一挥,卫去云斥去了管家,然后脚步缓缓放慢。

  那女人又孤单了吧?要不怎么又请了孩子们过来……

  是的,卫去云知道,虽然平常时素丹青就很喜欢孩子,但由于平日的他根本不让她有出门的机会,而她自己也下愿意走在天都的街道上,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在他离开天都的时候,让管家将天都城中道济院、慈幼院里的老者与孩童请至家中,然后陪着他们一同欢笑,一同歌唱。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就算遇到困境,但那颗坚强温柔的心,却始终都不曾改变过……

  在心底的慨歎声中,卫去云在素丹青平常招待孩子们的那间大屋前的长廊上停下了脚步,然后由窗外向内望去,望见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童们,以及被他们所围绕的素丹青。

  她,静静且优雅地坐在铺着毛毡的大厅之中,翠绿色长裙像一朵荷叶般地铺开在她的身侧,长髮轻挽、髮丝轻飘的她,看起来就如同一名荷花仙子般的绝美、空灵。

  她的樱唇一开一阖,而在她那诱人且温润的唇办开阖间,她轻柔的语调与银铃似的嗓音优美的流洩而出,而她温柔的眼眸,嘴角因浅笑而旋起的梨涡,更让她的神情显得那样俏皮可人。

  我今年十九,往后若再有人问起,你别再胡扯瞎说的乱讲了。

  当脑中浮现出她唯一主动亲口对自己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卫去云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点点柔情。

  而一直专注于讲故事的素丹青,并没有发现卫去云的到来,直到她发现孩子们不知为何开始低声交头接耳,而且目光里满是好奇之时,才有些狐疑的缓缓回头。

  夕阳余晖下,她看到了一个本不该会在此时出现的高大身影,以及一个令人眩目的爽朗笑容。

  「看样子我被发现了,很好,丫头们,继续听故事去,听姊姊教你们怎样才能成为一个才色兼备的大美人,至于小于们嘛……全跟我来,咱们到竹林里耍剑、摔跤去。」

  一当卫去云的话落下,就听得屋中的男孩们欢呼一声后,笑逐颜开地便朝他跑去,而女孩们,则一个个眨着晶亮的圆眼继续乖巧地坐在原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望着一来就将原本全属于自己的小朋友带走一半的卫去云,素丹青又好气又好笑地轻叫着。

  「我就这样,怎么样?」报以素丹青一个孩子气的得意笑容后,卫去云潇洒地一抬手,「小子们,走!」

  望着像个孩子王似的领着一帮男孩向屋后竹林里走去的卫去云,素丹青着实有些诧异他的童心,因此在给丫头们再讲了几个故事后,她索性也领着丫头们走至竹林,想看看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想看看他平常那比海盗还海盗的瞟悍言行是不是会带坏那群男孩子们。

  但脚步未走至竹林,素丹青便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以及卫去云那满是笑意的呼喊声及口哨声。

  「对,就是这样,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

  「这世上比你力量大的人很多,遇上这样的人,就得懂得用脑筋……对,攻他的下盘,小子,干得好!」

  竹林之中,有很多人,包括黑海战队的队长全三都在其中,正一脸无奈,可也笑容满面地在那儿担任那被孩童们当作敌人推打的活稻草人。

  不过,人虽然很多,但素丹青的眼眸中,却只望见卫去云一人。

  她望着他激动地挥手大叫,疯狂地吹着口哨,望着他被那群孩子们左搂右抱,更望着他被孩子们推倒后,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仰起头欢畅淋漓的笑意满怀。

  夕阳,斜照在他满是汗珠的黝黑俊颜以及身上,衬得他本就健美的体魄更显豪迈,而他那如同孩子般满足及痛快的天然笑容,更令素丹青几乎移不开眼眸……

  身旁的丫头们,是何时加入战局的,素丹青并不知晓,她只知道,当她的眼眸与卫去云四目交接之时,他的动作,也突然停顿了。

  两双眼眸,就隔吾那片热闹的欢笑声那样紧紧交缠着,不知为何,素丹青恍若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了种从未曾见过的东西……

  「夫人、夫人,该让孩子们用饭了。」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突然,素丹青身旁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夫人?」

  「喔!好。」脸蓦地一红,素丹青倏地转过身,急急向后退去,而脚踝忽地一疼,儘管如此,但她依然恍若无事般地招呼着所有人,「走吧!大伙儿,该吃饭罗!」

  「好!」

  在孩子们的欢叫声中,素丹青拉起身旁几个丫头的手缓缓走出竹林,她不敢回头,因为她怕一回头,自己脸上那满布的热烫与嫣红,就算再掩饰,也逃不过卫去云今日那与过往有些不同,却让人不知为何那般怦然心动的古怪眼眸中。

  这一夜,素丹青心中的悸动,一直无法平复。

  儘管整个人早已在温泉池中泡了许久,但她脑中来来回回闪过的,依然是卫去云在教男孩们练剑时,那开怀的笑颜,俊挺的英姿,那曾经日日可以在黑云脸上见到的动人神情……

  他不是黑云,不是!

  虽然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但素丹青的心,依旧迷失了,迷失在她根本无法追回的方向……

  「啊……你干什么?」当身子突然被人由水里抱起时,素丹青低呼了一声后,下意识地挣扎着。

  完全无视素丹青的挣扎,由隔壁浴池走来,上身赤裸,下身只围着一条黑巾的卫去云强势地在她身上裹上一件柔软披风后,便将她抱至房内的软椅上。

  「什么时候伤的?」而后,他突然蹲下身去,将她的右脚拉至扶手上,开始用手轻轻揉压着她受伤的右踝。

  「你管不着!」别过脸,望也没望卫去云一眼,素丹青冷冷说道,并用双手将披风下摆紧紧按在座椅上,以掩饰住自己那被架高右脚后,身下极可能被窥见的秘密花园。

  他,怎么知道她的脚伤了?

  她明明掩饰得很好啊……

  儘管心中怎么也不明白,但随着卫去云对自己受伤脚踝的按压,素丹青终究还是只能无助地将脸抵在椅背上,在冷汗一滴滴由她的颊旁泌出。

  「痛就说。」瞟了一眼素丹青按在披风上的颤抖小手,卫去云淡淡说道,而手,缓缓加重了力度。

  痛,自然是会痛的,但素丹青却绝不会轻易任一声痛呼由她的嘴中流洩而出。

  因为她就是不要让他有机会轻看她!

  终于,一刻钟后,当卫去云用布将她扭伤的脚踝包扎起后,她轻歎了一口气,但她这口气才刚吐出,却发现他的手又再度碰触到她的脚。

  「唔……」

  可这回,他的抚触与先前完全不同,不仅温柔得如同羽毛轻拂,更缓慢得如同星移……

  「你、你在做什么!」当卫去云将自己的左脚都架上扶手时,素丹青终于再忍不住出声了。

  「检查。」将手轻轻在那修长、雪白的腿际上自在游走,卫去云回答得那样理直气壮,「我可不想下回带你出门时,你成了个瘸子。」

  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样的方式想看她笑话的!

  儘管明知卫去云是故意的,但素丹青却全然无法抗拒他那温柔又诡异的暧昧抚触。

  因为他双手抚弄的位置,由她分开双腿的的脚尖、足踝、脚背开始,一直向上移动着,继而是小腿、膝盖、膝盖内侧,最后,还继续往上,直至她柔嫩的大腿外部,再转至内部……

  心,急促的跳动着,身子,微微的轻颤着,樱唇,不住地吐着热气,而这,都只为抵挡他的抚弄给她身子带来的莫大悸动。

  在那诡异又暧昧的爱抚下,素丹青全身的寒毛恍若都竖立了起来,而她只能继续用双手按住那件唯一能遮住自己私密处的披风,儘管她那被分开的双腿,早在他的爱抚下不由自主的轻轻抖颤着。

  然而,最令素丹青又羞又无助,并且怎么都不敢相信的,是她的下半身竟在他仅对她腿部的摩挲抚弄时,便缓缓的湿润了,而且湿润的程度还那样羞人,不仅将她的雪臀都沾湿了,还沾湿了她身下的那件披风……

  为什么会这样?

  今日的她,为何会因他而如此……

  「手拿开。」当望见素丹表压住披风的小手十指指节都泛白之时,卫去云突然开口了,然后一手伸向她的手。

  「不要!」此时此刻,素丹青怎可能会让他得逞,并让他望见自己那羞煞人的秘密。

  儘管素丹青不断地挣扎着、按压着,但在卫去云的强力拉扯之下,她的手,终究被拉开了,而那件早已被她身下蜜汁浸湿的披风,也被缓缓掀开了。

  当身下传来一阵微凉,发现到自己的秘密已彻底暴露在卫去云眼前时,素丹青羞愤地别过眼去,等待着即将而来,那最令她心痛的笑声。

  是的,她知道他会笑她的,一定会的!

  并且,他还一定会用最尖酸刻薄的言语来嘲弄她的。

  但怪的是,等待了许久,素丹青都没有由卫去云的口中听到半句取笑的言论,而当她由长长眼睫毛下悄悄望向他时,却发现他原本一直没有动的头突然一低,而后,一个温热又灵动至极的柔软,倏地轻扫过她早已湿透的花丛间。

  「呃啊……」由于双脚都被分挂在扶手上,身下花办因此而彻底绽放的素丹青,在感觉到身下传来的那股惊天柔软刺激之时,再忍不住地仰起头娇啼出声。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会、竟会……

  而一当听到素丹青那又甜又腻的嘤咛声时,卫去云更是放肆地用手指拨开她身下湿意盎然的粉色花办仔细凝望,然后在着迷于那其间的水润与粉嫩时,轻吐舌尖,一点一点地轻舔着其中的花缝处,最后,更一口含住其间那颗最敏感又肿大的诱人花珠。

  「啊啊……不要……」当身下花珠被人那般邪肆地含住,并来回吐哺之时,一股巨大的战慄感瞬间窜过素丹青的四肢百骸,令她腰身不自觉的弓起,手紧紧捉住扶手,鼻尖泌出一颗又颗的汗珠。

  听着屋内响起的那一声又一声的撩人娇啼,卫去云在那声声媚啼中尽情吸吮着由那细緻花径端口处疯狂泌出的温热蜜汁,最后,更将舌尖刺入其中,放肆的旋转、按压、戳刺。

  「卫……卫……不要……」那是什么样的感觉,素丹青根本形容不出来了,她只觉得自己全身灼热成一团,而她那被不断侵扰着的花径中心部位,更是无法控制地来回的紧缩又紧缩,疼痛又疼痛……

  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是他又想由她身上知道些什么了,还是想捉弄她?

  但无论他想如何,素丹青都知道自己受不住了!

  她真的受不住他如此温柔且放肆的逗弄,特别是在她的身与心,都已然被他撩动的此刻。

  「你……不要……不要……」

  儘管耳中盈满了素丹青的甜腻娇啼,但卫去云却由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不断地用舌尖挑弄着她的青涩,然后在发现她花径间紧缩频率缓缓升高后,令自己的灵舌更加的伸入其中,大手则来回拧转她身下的花珠,直至屋内那娇媚的吟哦声愈升愈高,愈升愈高,最后破散。

  「啊呀……啊啊……」完全不明了此刻自己的身子发生了什么事,当一股剧烈得不能再剧烈的快戚狂潮在素丹青的体内疯狂爆开后,她忘了所有的一切,只能颤抖着红唇疯狂地啼呼着,然后任那股巨大欢愉彻底地将自己吞噬。

  第六章

  夜风轻轻吹动着,而屋内的卫去云,终于站起身了。

  但高潮过后的素丹青并不知晓他想做什么,因为此刻的她,只能星目迷离,杏眼微睁,全身虚软地靠在椅背上,微张着红唇不住娇喘,脑子一片浑沌。

  所以她更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是如何的撩人!

  凌乱的髮丝,轻黏在她高潮未褪的小脸上,任她艳红的小脸那样性感、娇媚;原本裹住她上半身的披风,此时已微微敞开,她浑圆的丰盈雪白双乳就那样在黑色的披风下半隐半现,撩人至极;而她分挂在扶手上的双腿间,虽被落下的披风轻遮,却掩不住那满园的春色,及那晶莹湿滑的诱人蜜液……

  动也不动地望着这样的素丹青,卫去云有些醉了,许久许久过后,当视线来王她的腰腹间时,他再忍不住地倾下身,爱怜地轻吻着她身上那曾被他取笑过的伤疤,一回又一回……

  当体内那股高潮余韵终于褪去时,素丹青得以稍稍回复神智,可当她凝望着卫去云俯身轻吻着自己身上伤疤时脸上的温柔神态,她也不禁癡了。

  因为此刻他脸上的这种神情,在他还是黑云时,她却经常望得见!

  但他,如今是谁呢?心中想的又是什么呢……

  就那样癡傻地凝望着卫去云,素丹青彻底地忘了时间,忘了地点,直到他抬起头来与她四目相接。

  而一当望见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素丹青立即别过眼去,心跳彻底失速了。

  「真媚,可又真美。」

  在失速的心跳声中,素丹青听见卫去云如此说道,然后在他的喃喃声中,感觉着自己的双乳,被人用手轻轻捧起、搓揉、推挤……

  「真细,可又真迷人。」

  在失速的心跳声中,素丹青听见他如此说道,然后在他的喃喃声中,感觉着自己的柳腰,被人轻轻握住。

  「真湿,可又真紧。」

  「呃啊……你在……做什么?」在失速的心跳声中,当感觉到自己微微发颤的花径端口处被一个火热的硕大轻抵住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嘤咛了一声,慌乱地望向卫去云闪动着火光的眸子。

  「好好享受你的初夜吧!」望着素丹青那娇柔的羞涩神情,卫去云低笑一声后,将唇附在她的耳畔,哑声说道:「保证绝对欲仙欲死到让你永世难忘!」

  「你胡说些……」

  听到由卫去云口中流洩出的那些暧昧又放肆的话语时,素丹青又羞又急的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竟在她开口时,轻按住她架在扶手上的双膝,然后用力一挺腰,将他的火热坚挺彻彻底底地穿透她的处子花径。

  「啊啊……」当身下传来一阵被撕裂的痛意之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痛呼失声。

  痛,真的好痛!

  他,对她做什么了……

  「别动,不然更痛。」望着素丹青眼底的痛意,感觉着她原本柔软的身子突然变得彻底僵硬,卫去云动也不动地紧绷着嗓音说道。

  「呃……你……上回没有……」当发现到身下的痛意竟是破身之痛时,素丹青难以置信地喃喃低语着。

  是的,素丹青诧异了,因为她一直以为上回在船上时,他便已夺走她的清白了。

  「我可没兴趣跟一个神智不清的女子欢爱。」望着长长睫毛上轻沾着泪滴,并且一脸震惊的素丹青,卫去云低声一笑,缓缓伸出舌尖来回轻舔着她的耳垂及耳孔,大掌轻抚着她那诱人且不住轻颤着的双边浑圆。

  「但若在我身前的,是个可以与我互动,而且还明显是因我而动情的女子,那我又何乐不为?」

  她?为他而动情?

  「你……」听着卫去云的喃喃低语,素丹青的小脸彻底羞红了,但她的乳尖在他那温柔又暧昧的拧转下,她戚觉到自己的身子,又开始缓缓地灼热了,「啊……不要……」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真的没错,今日的她,确实为他而动情了,真的为他动情了……

  「现在才羞,为时已晚了。」感觉到在自己的爱抚下,素丹青的花径不自觉的紧缩,轻轻挪了挪自己的坚挺后,卫去云笑得邪肆。

  「你……啊啊……」当被破身的疼痛感缓缓消逝之时,感觉着紧紧贯穿着自己花径的那个紧绷火热硕大,感觉着卫去云与自己如此紧密且暧昧的结合,素丹青又羞又无助地别开眼眸,小手不住地推着他的胸膛,「我……没有……不要……」

  「若不要,为何让我进入到你如此深的地方?」拉住素丹青的小手,望着她那又怯又娇的模样,卫去云故意用自己的胸膛轻擦着她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乳尖,然后在撤出自己的硕大后,又用力一挺腰,「说啊!」

  「呀啊……」当花径又一次被贯穿,并直达最深处时,一股夹着轻痛与难耐的刺激戚由素丹青的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而挺翘双乳被那坚实胸膛来回磨蹭着的异样酥麻感,更令她浑身轻颤,口中除了娇啼,还是娇啼。

  「若不要,为何身子里湿得像涨潮一样啊?嗯?」

  感觉着素丹青的小小花径已开始习惯自己的存在,并与自己结合得那样紧密,望着她绝美小脸上的那抹撩人嫣红,以及醉人的迷濛双眸,卫去云极力隐忍住心底的强烈渴望,开始以很慢很慢的速度缓缓地将自己撤出,再轻轻一刺,再撤出,再一刺,然后看着那双美目,愈来愈羞,愈来愈迷离……

  「我……我……」在卫去云娴熟的挑弄下,青涩的素丹青根本无法抵抗,

  她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花径来回地被他刺穿着,而一股细碎的疼痛与渴望,也随着他对自己的一进一出,缓缓地升高,又升高……

  「若不要,这细得像柳枝儿般的腰,为什么晃得这样媚?」

  望着身子已然彻底为自己绽放,望着在自己的穿刺下,素丹青胸前那不断上下跳动着的诱人乳波,以及她那不自由主随着自己穿刺速度而款摆的柳腰,卫去云缓缓加快了自己的律动。

  「卫……」

  随着花径不断地被穿透,素丹青的雪臀一下又一下地撞至身后的椅座上,但她并不觉得痛,只感觉到下腹似乎再度升起了那股似曾相识的难耐压力,让她整个人的意识,都随之起伏。

  「你这身子,就像天生是为我特别準备的。」儘管素丹青没有发现,但卫去云却发现了,因此他轻轻将她抱起,让她背对着他站立后,把她的双手按在椅背上,伤脚置于软垫上,轻轻抬高她的雪臀,「全身上下都呼应着我。」

  「不要……卫……不要这样……」

  当身子被人摆放成如此羞人的姿势时,素丹青嫣红着小脸不住轻啼着,然后在羞怯之口,感受着由自己花径中泌出的蜜汁在浸透了他之后,缓缓由腿根处蜿蜒而下的暧昧湿凉感……

  「老闆,你不是风骚泼辣得很吗?」可卫去云根本就不理会素丹青的羞涩,更加邪肆地任双手由她腋下穿过,一把握住她的双乳放肆搓揉后,又用力一挺腰,「怎么今日,竟像个处子一样的羞涩呢?」

  「啊啊……卫……」当花径竟是被人由身后如此羞人又强力的方式贯穿后,全身剧烈战慄着的素丹青再忍不住地仰起小脸媚呼着。

  「叫什么呢?我没听清。」又一次猛力的冲撞后,卫去云紧紧握住她的浑圆双乳问道。

  「卫……卫……」怎么也不敢让那两个字由自己的红唇中流洩而出,但在卫去云接二连三的疯狂挺腰穿刺后,素丹青终于还是无助的尖叫出声了,「啊啊……去云……」

  「就是这样!」

  一当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被素丹青唤出口,卫去云彻底的情狂了,他一回又一回地将自己的坚挺大力送入她的花径中,猛地抽出后又送入,送入后又抽出。

  「这……这……」当不断被佔有着的花径又兴起一阵如同先前般,却更为巨大的疯狂紧缩之时,素丹青有些害怕地轻喊着,「呃啊……去云……我……我……」

  「没事。」听着素丹青那忐忑又迷人的娇啼声,感觉着她体内那濒临临界点的紧缩频率,卫去云吻住她的颈项,然后开始疯狂地律动着,「你放心高潮吧!有我在呢!」

  世界,又一次的崩裂了,并且比上回的更猛烈,更巨大!

  当那股惊人的快感狂潮彻底席捲住自己时,素丹青整个眼眸都涣散了。

  这就是他口中的高潮吗?这就是她的初夜吗?

  怎么能这样羞人、这样暧昧、这样放肆,却又这般喻悦……

  在那一波接着一波袭来的惊天快感中,素丹青再无法思考了,她只能不断地尖叫着、啼呼着,然后任着那股剧烈的刺激与欢愉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流窜。

  「去云……不行了……」当不知被卫去云第几回玩弄至高潮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颤抖着红唇轻唤着。

  「我怎么会不行了呢?」望着素丹青那彻底失焦的眸子,以及那高潮时的绝美容颜,卫去云根本捨不得放开她。「我可是以剽悍着称的男人呢!」

  「不……不是……啊呀……」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媚呼声中,在那一回又一回的暧昧欢愉中,这一夜,素丹青不断地被卫去云用各种姿势佔有着、高潮着,直至他的龙阳之液彻底布入她体内后,才终于得以在那股不可思议的巨大快感后,缓缓在他的臂弯中沉睡。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素丹青完全不知晓,她只知道,自那日后,卫去云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再不对她讥言嘲讽,也再不对她视而不见。

  除此之外,他更没事就留在天都,用那双古怪的眼眸来回追随着她的身影,然后也不管是在哪里,兴致一来,便将她拉至一旁的无人处,将她的全身吻遍、抚遍后,再将他的坚挺一回回刺入她那因他而潮湿温润的花径里……

  而自那日起,他也放宽了对她的监视与禁锢,任她可以自行前往天都的道济院与慈幼院,并且更有时还会拉着她一起在天都的大街小巷中乱逛。

  一刚开始,素丹青不否认自己相当抗拒走在天都的街道上,但当她望着那铺着整齐青石板的道路,望着那融合着各族习俗,却祥和、生气勃勃的市井气

  息,望着那显而易见有规画的建筑及政策,以及,她隐隐发现了某些事。

  她发现,有人在悄悄地改变天都,让这个天都,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冷酷、萧飒的鬼城!

  她发现,有人在默默地创造天都,想让这个原属于东琅族独霸,少数鬼族人操控的山城,成为一个可以包含所有族等,并让所有勒琅国人都可以为之骄傲的首善之都!

  是谁在这么做?而又是得经过多少的努力与汗水、泪水与热血,才能有今日这样的成果?

  素丹青曾经问过卫去云这个问题,但他只是笑笑地望向远方,然后云淡风清地丢给她四个字——「鬼才知道」。

  但也就是放下过往的印象,不再抱含任何成见的重新认识天都之时,素丹青也同时由卫去云的身上,看到了很多自己过去或许早该看到,却总忽略的事。

  在与孩童相处时,她看到了卫去云剽悍的外表下,那一颗未泯的童心,以及他对孩童们真诚的喜爱、呵护与教导。

  在工作声合时在,她看到卫去云说一不不二、霸揽海权的强势头、野心,但也同时看到了他虽不善认错,却知错能改、有过必补的个性,以及海纳百川的胸怀。

  在暗潮汹涌的社交檯面上,她更看到了在他慵懒的笑容下,偶尔会出现的不耐与厌烦。

  他看似交友广阔,但真正交心的,却似乎不在她眼眸所及的範围中,而由于他的身份与地位,他的一切作为与野心几乎都被人摊在阳光下,任人随意讨论、攻诘,但她却看出,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其实存在着另一个他……

  如今,这个本应很容易被看透,却不知因何事而改变自己个性的矛盾结合体,竟不仅没事就在人前「素儿」来「素儿」去的,并且还真的当她是他的妻似的,让她给他按摩,替他做饭,为他收拾房间,打点宅邸,然后在每一个即将落雷前的时刻匆匆赶回,紧紧将她拥在身旁。

  这样的宠溺,着实太铺天盖地,太毫无保留,毫无保留到素丹青的心整个沉沦了下去,根本无法自拔……

  这样是不对的!

  有多少回,素丹青心底的警钟会悄悄的响起,告诉她,不可如此沉溺,但卫去云的一个深情炙吻,却又总让她轻易地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地点,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几个月后的一个傍晚,独自由慈幼院走出的素丹青,心神一直有些不宁,因为早该在三日前便归家的卫去云,至今未曾出现。

  怎么还没回来呢?是出了什么事,还是……

  正当素丹青一边暗自担心,一边像平常时一样,将手中的碎银放至路旁一个浑身恶臭的少年身前时,突然,少年开口了——

  「素姊?你是清心岛的素姊吗?」

  「你是……」愣了愣,素丹青缓缓抬起头望向少年。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你大婚那日,我爹也带着我去了,不过我们离开得早,那日人又那么多,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

  就见少年神情激动,用着一只被截去手掌的残手踉踉跄舱地扶着墙站起身来。

  「但我却不会忘了你,因为我爹经常对我说起你的事,说你帮了多少像他一样的讨海人,又提供给他们一个多么温暖的避风港。」

  「你跟你爹都来到天都了吗?」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天都遇上来自清心岛的人,素丹青又惊又喜地轻轻拉住少年的手。

  「不,只有我。」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少年却低垂下头,瘦弱的肩头剧烈地颤抖着,「而我爹,他永远来不了了……」

  「别哭,有素姊在,别哭!」望着少年痛哭的模样,素丹青连忙柔声安抚着他,「告诉我,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清心岛现在又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没有……清心岛了……」

  「什么?」少年的回答,令素丹青的眼眸缓缓瞪大了,身子僵了。

  「自素姊你离去后,清心岛的人就被一帮不知打哪来的人全严刑拷打了一番,一发现身份不是东琅族的,就……就……」

  「就怎么样?」听着少年惊魂未定的嗓音,素丹青的嗓音也飘忽了。

  「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后……」少年的话,缓缓淹没在他无法克制的痛哭声中,「而那日,我与爹因许久未曾见到素姊,便开船而去,可才一靠岸,就被他们逮了住,要不是我爹拚着命护着我逃,我也许早就……但我爹他……他……」

  「你们是……」望着少年的断掌,素丹青颤抖着唇角问道。

  「鬼族……」

  月明星稀,天都城的夜晚难得暖风轻吹,但素丹青却恍若身处严寒的腊月天,全身僵硬,再也无法动弹。

  因为她怎么也下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清心岛,竟再不存在了,那个海上的小小桃花源,那个曾带有她多少汗水与泪水的「家」,再不存在了……

  而那个毁了她的家,残害她家人的始作俑者,还口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语的恶魔,究竟是谁?

  除了「他」,还会有谁……

  儘管素丹青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但她却怎么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

  因为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更不明白那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然而此时此刻,最令素丹青痛苦的是,她终于发现自己是一个如何愚昧又善忘之人。

  因为她竟在得以自由出行后,一味沉溺在那虚假又可笑的幻梦中,彻底忘了自己是谁,更几乎忘了她为何会在天都的最主要原因。

  「孩子,你……」

  儘管心口那样自责又深受打击,但正待素丹青稳定思绪想再向少年多问事时,突然,不远处不知道因发生了什么事而哄闹成一团,而后,一群穿着制服的男子出现了。

  一当望见那群男子,少年倏地脸色一白,拔腿就往人群中跑去。

  「孩子,别走啊!我还有话问你。」拉起裙摆,素丹青想也没想地连忙追进人群中,「你先别走。」

  「哎呀!」

  然而,就在素丹青即将要追上少年时,突然,一声苍老的痛呼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抱歉,抱歉!」回身一望,素丹青望见了一名似是被自己撞倒,且手中包袱还飞至远处的老妪。

  急忙将包袱捡起,素丹青又赶忙将老妪扶起,「您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就见老妪紧紧捉着包袱,低着头喘着气逕自向前走去。

  「您住哪,我送您回去吧!」望着已失去少年身影的人群,素丹青无奈又沉重地歎了口气后,回身轻轻扶住老妪的手。

  「不用。」拖着一只脚,老妪继续走着。

  「还是让我送送您吧!」望着老妪艰难的脚步,素丹青亦步亦驱地伴在她身旁。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烦哪!」瞪着素丹青,老妪不耐烦地低咒一声后,手猛地往前一指,「那要不,你送我到那儿去好了。」

  「好的。」

  虽不知老妪究竟要去哪儿,但素丹青依然小心翼翼地将老妪扶上马车,然后亲自驾着马车向她手指的方向驶去。

  这一路上,素丹青的脑际不断盘旋着少年曾说过的话,几乎对外界一无所戚,突然,一直坐在她身旁的老妪幽幽开口了——

  「知道这儿是哪吗?」

  「不知道。」望着街道旁的蓝墙,闻着空气中飘来的一股奇异,却有些熟悉的香气,素丹青赶忙回了回神答道。

  「不知道最好。」凝望着那道蓝墙,老妪不知为何笑得那样诡谲,「因为这墙里面住了一个魔性之女,日日运用她的魔性,让那群有权、有钱、有势,有着大好未来的男人们自动飞蛾扑火,因此,若姑娘你有夫君,切记,千万别让他靠近这里,否则……」

  否则怎么样,老妪没有说,并且直到下车离去后也没有开口。

  但缓缓掉转马车準备回头的素丹青,在又一次闻到那个香气后,她霎时明白老妪口中所指,那位住在蓝墙内的魔性之女是谁了。

  因为这香味,她确实闻过,由那位被卫去云细细呵护着的盲眼夫人身上,以及,卫去云自己的身上!

  心,猛地一抽,因为过去素丹青虽多次由卫去云身上闻及这个香味,但她却从未曾多想过什么,可今日,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他们一直有在见面,就算是她彻底沉沦在卫去云那铺天盖地的宠溺中时,就算他日日佔有着她时,他们依然一直持续地在见着面……

  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係?

  是什么原因,让这几个月来的卫去云一反过去地宠着她?难道他的改变,是与那名夫人有关吗?

  而她,又为何那样的蒙昧,这几月来,竟完全的让自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味的沉醉在那没来由的情爱幻梦之中,几乎彻底忘了清心岛,更忘了自己为何会来到天都。

  她,到底怎么了……

  第七章

  这夜,在混乱的思绪中,素丹青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回到了卫宅。

  毕竟,就算她不回来,她也无法由卫去云的手掌心逃开,更何况,她心中还有太多的疑惑,需要他来给她一个答案。

  可他,会给她答案吗?

  而他给她的答案,会是真正的答案吗……

  心烦意乱地推开那道她本以为不会有人存在的房门,但进入屋内后的素丹青这才发现,几日未归的卫去云已坐在其中。

  「你回来了?」听到开门声后,低头望着手上的书,卫去云头抬也没抬地淡淡问道。

  「我……我回来了。」望着那自己曾如此熟悉,但如今却恍若笼罩在一股诡谲之气中的男子,素丹青颤抖着唇角,喃喃说道。

  「累不累?」卫去云又问,依旧没有抬头。

  「有点……」

  「既然累了,就早些睡吧!」

  「好。」

  僵硬着身子,素丹青像个木头人般地走入屏风后更衣,而正当她努力思考着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卫去云时,却蓦地发现,此刻的屋内,杂夹着一股酒味,以及一股香味,一股她熟悉,且不会错误的香味!

  他竟喝酒了,并且还是在去过那道蓝墙后才回家……

  一股强烈的冲动,让素丹青捺捺不住地便想冲出屏风直接诘问卫去云有关清心岛的事,但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

  「卫爷,十九爷府上的造总管派人来,有要事相询。」

  「知道了。」

  简短应答后,卫去云立即站起身走出屋外,但待他再进屋后,素丹青却看到他的神色竟是那样的阴晴不定,额旁的青筋更是隐隐跳动着。

  「你今天去方城街了?」

  「没有。」望着那双极力压抑住怒的寒光眸子,素丹青的心微微一怔,但她还是很快地回答道。

  「去或没去?」但卫去云却恍若不相信似的,向前一步,一把握住素丹青的手,再度低吼出声。

  「我说没去就没去!」当手中传来一阵剧痛之时,素丹青下意识地奋力想甩去卫去云的手,却做下到,「放开我!」

  「带进来!」紧紧捉着素丹青的手,卫去云的眼眸幽黯,但半晌后,他却向屋外唤道,而待一名素丹青从未曾见过的陌生脸孔进来时,语气整个冷绝,「是不是她?说!」

  「是、是她!」就见那人在望见卫去云的脸色后,吓得浑身发颤,然后在望清素丹青的脸后,不住的点着头,「我见着那个伤害诡媚夫人的人,就是由她的马车上下来的……」

  什么?伤害诡媚夫人的人由她的马车走下?

  那夫人,受疡了?

  难道那道蓝墙附近,就是他所说的方城街……

  「出去!」

  听到男子的话后,素丹青蓦地一愣,但还来不及细思,便被立即将男子斥出屋的卫去云一把拉至身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寒着一张脸瞪视着素丹青,卫去云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问道。

  「我什么也没做。」望着根本不曾仔细询问过自己,只凭外人几句话便已将自己定罪的卫去云,素丹青心底突然浮起一阵荒谬的可笑感与一份浓浓的悲哀。

  因为,她竟会为了这样一名男子,忘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竟会为这样一名男子,忘了她的家,还有家人……

  「你设计我,让人炸了我一个火药库,我完全可以理解,本也不想过问,但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夫人?」而完全没有注意到素丹青反应的卫去云,依然不断地低吼道:「她虽目不能视,却天性良善,温婉可人,这样的她,到底是哪里碍着你了,竟让你连番几次这样想法子的伤害她?」

  她设计他?炸了他一个火药库?他本来不想过问?

  听着卫去云那声震耳的吼声,素丹青总算有些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他这几日未归,而归来后态度那样怪异的原因。

  原来,他的火药库被人炸了,而他,认为主谋是她,并原本还想大方的放她一马,但她竞变本加厉,胆大妄为到连他最重要的人都敢伤了,所以他再不打算饶她了。

  是这意思,没错吧……

  「夫人屡屡说你好话,为你求情,还将她最珍爱的玉镯送给了你,更要我好好待你,可你是如何回报她的?」

  啊!原来是这样呢!

  原来,她如今的一切,都是那夫人施捨给她的呢!就连她以为的幸福与宠溺,也是呢!

  原来,在他的心中,她根本是一个因夫人几句话,才得以蒙他宠爱的受惠者,可她这个受惠者,最后竟是个得了恩,却完全恩将仇报的小人之流呢!

  「我伤害她怎么了?你心疼了?」许久许久之后,素丹青听到一个幽幽的嗓音在房内升起。

  而那嗓音,好远,好深,恍若是由一个紧闭着门的地底发出的。

  「心疼?」望着素丹青脸上那抹彷彿带着冷笑的冰冷神情,卫去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像你这样的女人,懂得什么叫心疼?你若懂得什么叫心疼,又怎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丧尽天良?」听着卫去云口中那句句撕裂人心,且完全无情的话语,素丹青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后,缓缓抬眼望向他,「那你呢?你自己做的呢?」

  「我做什么了?」看着素丹青那副恍若看透什么似的讥讽模样,卫去云瞇起眼缓缓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冷冷笑望着卫去云突然戒备起的神情,素丹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说什么?」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卫去云的肩膀猛地一僵,未经思索,手便急速地一把扣住她的颈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直视着卫去云的眼眸,感觉着颈上传来的痛意,素丹青在飘忽的冷笑声中,又重複了一次。

  「说,你知道什么了?」将素丹青强扣至墙角,这回,卫去云的嗓音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冷寒。

  「知道了那些我早该知道,而如今才知道的事。」儘管颈上的压力愈来愈沉重,但素丹青依然笑着。

  「忘了它,我还可以留你一命。」就那样望着素丹青许久后,卫去云突然鬆开了手,然后猛地背过身去。

  「留我一命?」跌坐在地上,瞧着那个充满杀气的背影,素丹青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泌出了眼眶,「早在清心岛时,你就不该留下我的。」

  「没错,我卫去云瞎了狗眼,给鬼迷了心智,才会将你这种女子带到天都来!」卫去云缓缓握紧了双拳,紧得指尖都刺入了掌心。

  「你更不该将我带至天都来的……」感觉着方才被卫去云紧扣住的颈项被鬆开后,体内血液快速冲向脑际的昏胀感,素丹青背靠着墙,喃喃说道。

  「没错,我卫去云千不该、万下该,就是让你这样的女子出现在天都的街道上。」为了平复心情而不断深呼吸着的卫去云在说完这句话后,又一次蹲至素丹青的身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忘了它,并且永远不许再提起!」

  「我不会忘的。」望着那只森冷的大掌再度袭上自己的颈项,儘管脑中思绪已彻底混乱,但素丹青还是不断喃喃说着,「永远不会……」

  「你会后悔的!」

  「这辈子,我从没后悔过任何事……但如今,我却后悔了,后悔那日,在海上没有任你自生自灭……」感觉着颈脉被人按压的压迫痛意,素丹青望着眼前愈来愈模糊的人影,边笑边说着。

  「你!别忘了,你有多少回在我的怀中高呼爱我!」

  「我没忘……」感觉到眼前缓缓浮起一阵黑雾,素丹青依然喃喃说着,「但当我口中高呼『爱你』之时……在我眼前的……是『他』……不是你……」

  「你再说一次!」

  「没错……我曾经爱过一个男人,一个名叫黑云的男人,他很可爱,很值得我依靠,而我……曾错认你是他……」听着黑雾中的那股异样狂怒,素丹青缓缓阖上眼眸,「可如今,我终于明白,你……永远不是他……」

  「我就是他!」

  「不,你不是……」想摇头,但素丹青的身子早已整个麻木了,「我爱的……是那个只留存在我心中、脑海中……却永远不会再存在于世间的男人……」

  「我就是他!」

  「不,你不是……你只是一个披着黑云外表的皮……但内心……却让人作恶……让人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面——兽——心……」

  半个月后,一间幽静的茶馆,坐着两名背对背坐着的男子。

  「今儿个天真好。」用折扇遮住刺眼的阳光,其中一名衣着华贵,风流倜傥的男子微笑说道:「很适合那种号称出海,却其实依然窝在天都里的坏家伙真正出海游玩。」

  「想说什么就直说,少跟我要嘴皮。」卫去云下耐烦地说道:「我一会儿还有重要的事。」

  「伤害夫人的真正兇手已有眉目了,与素姑娘毫无千系,所以如果你口中重要的事与素姑娘有关……」轻轻端起桌上茶碗,华贵男子促狭似的说道:「那么你最好现在就去办,并且继续像以前一样好好地把人放掌心里呵护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她究竟是谁?」在听得身后人那暧昧中却又透露出些许寓意的话后,卫去云眉头一皱。

  「战玉青,战将军留存下来的唯一命脉。」

  「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卫去云脸上血色尽失,只为「战将军」这三个字。

  因为只要是鬼族,都不会对「战将军」之名无动于衷的!

  因为十一年前,在鬼族叛贼李东锦为满足其彻底消灭鬼族私慾,欲藉镇暴之由血洗天都鬼族时,若不是身为东琅族的战将军在得知后表面应允,私下抗令不为,并且还趁夜开启东门,让城中鬼族得以逃生,天都或许将成为鬼族永远的墓地。

  但也为此,战将军不仅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罪名,而战家一族更是无一倖免。

  连最后一面都无缘与夫君相见的战夫人,在被抄家、发配为奴前夕的那一个连天地都为之哭泣的大雷雨夜,悄悄将战家唯一的八岁女娃交付他人之手后,便毅然决然地在后院上吊自缢身亡。

  而那名不知托与何人,并流落何处,经他们多年来秘密寻找着的战家唯一血脉,竟就是素丹青?

  是的,他们一直寻找着她。

  因为战家是鬼族的恩人,是使鬼族得以苟延残喘,存活至今的最大功臣,所以在辗转得知战家仍有最后一股血脉后,他们便开始四处寻找着她,只为战家对鬼族全族那再无法报,也还不了的莫大恩典。

  原来素丹青就是战玉青!

  难怪了,难怪过往无论他以什么样方式逼迫她,她依然咬牙,怎么也不肯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与来历,因为只要一道出口,那曾帮助过她的人,那群清心岛的居民,都将被以窝藏战犯之罪严刑役处。

  难怪了,难怪她当初在得知要前去天都之时,脸上会有那样绝望与痛苦的神情,并且就算到了天都后,也怎么都下愿主动走至天都的街道上。

  更难怪她会害怕那样的雷雨、那样的闪电,因为她本来平安、幸福的家,就是在那一个雷雨夜,彻底被毁灭了……

  「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

  「晚?你若知道要撬开我们向来守口如瓶的鬼族同胞的嘴有多难的话,你就不……」听着那声低吼声,华贵男子本来还慢条斯理的解释着,突然,他面色一凛,「你伤害她了?」

  「我……」在华贵男子的厉声责问下,卫去云的脸色青红交加,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对她做的,岂止是伤害两字!

  他,甚至逼得她那样坚强的女人连寻死之心都有了……

  「小卫,想不到你还真能演戏啊!」而卫去云那一望而知的反应,令华贵男子的嗓音变得那样的冷然,「演得连我们都信了你是真心宠溺着她的。」

  「我是!」听着华贵男子口中毫不掩饰的责难,卫去云再忍不住地脱口而出低吼着。

  是的,他是!

  他是真心宠溺着她的,只是,一直以来,他总是连自己都欺骗着罢了。

  他对她,绝对是彻彻底底地一见锺情。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眼,那当他醒来后,一眼望见她身着一身凌乱红嫁衣,但绝美小脸上那抹集温柔、坚强、狂喜与爱恋于一体的动人神情时,心底所受到的震撼与癡迷。

  但那时刚甦醒的他无法相信她,却也捨不得错过她,所以才会在几乎没有多加思考的情况下便将她带上船,将她囚禁在自己的身旁,并想方设法地打探着与她有关的一切。

  其实在第一回凌辱她时,他便心疼、便后悔了,因此由那之后,他再不曾那样待她。

  而将她带回天都后,虽然表面上他告诉自己,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是他的爱妻,所以他必须在人前好好的演一场,然而,后来他才发现,只要看着她的眼眸、她那张小脸,那些爱怜她、捉弄她、宠溺她的举动根本母需演技,便会自然而然地由他的指尖流出……

  可由于人后的她总是那样的倔,总是那样的戒备着他,他也就以同样尖锐的方式待着她。

  但那个雷雨夜,改变了一切,在她第一回收起了自己的刺,并主动开口道出她的年纪后,他的刺,全收回了,而在得知自己的命是她身上的伤换来的那一刻,他的心,彻底的收不住,也再不想收了。

  他再也不想管她是谁了,也再下留存有任何将她当饵的念头了,他只想将她当成自己的女人,好好的爱着她,让她永远留在他身旁。

  那日,当他得知自己的火药库被人所炸,并且被活逮的犯案者指称是受素丹青唆使之时,他着实有些心烦,才会独自到蓝墙内喝酒。

  因为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怪她,更舍下得怪她,毕竟将她一人孤苦无依带至天都的人,是他;明知她与自己失忆之事应无瓜葛,却依然不肯放她走的人,也是他。

  令他心烦的是,他已尽其所能地宠溺着她,可她的眼底,映着的却依然不是名叫卫去云的这个他,并且还必须藉由炸毁他一个火药库的行为,来发洩她心中的苦。

  回去后的他,真的想过永下提起的,但诡媚夫人再度遭创的突发事件,她那冷汉的态度及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令酒后的他根本未来得及深思,便失控、冲动地伤了她,并且还伤得那样重,伤得她彻底成了一个无心娃娃……

  他错了,真的错怪她了。

  早该知晓这一切都是有心人刻意布局、安排的,而他,竟没有察觉,直至此时此刻。

  如今,回首前尘往事,卫去云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口中的「黑云」,都对素姊那般的倾心——

  因为对他而言,无论何时、何地,如何遇上她,他的灵魂,终究会被她吸引住,而对那时失去所有记忆,毫无任何责任与包袱在肩上的黑云而言,自然更会毫不保留地倾全心爱恋着她。

  可当他回到「卫去云」的这个躯壳里时,压在他肩上的重担,令得他不得不强压住心底那股强烈被她吸引住的情思,然后在按捺不住时,以伤害她的方式爆发出来……

  其实他一直知道,知道素丹青在以为他没注意,而悄悄凝望着他的眼眸中,有着一股深深的眷恋,但他,自尊心太高,明明恋着她,却又强烈嫉妒着存留在素丹青心中,那个他根本早已不复记忆的「自己」,所以才会折磨着她,更折磨着自己,并让他俩之间,彻底走至今天的地步。

  还来得及吗?

  她那颗已死寂的心,还唤得回来吗?

  在她那般恨他,并且根本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的时刻……

  「反正你这家伙,这辈子势必是保护战姑娘的唯一人选了。」正当卫去云痛心疾首,不知该如何做才对之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华贵男子的嗓音,「该做什么,就赶紧去做,就算做了没用,还是得做,因为什么都不做,是绝不会有任何转圜机……」

  未待华贵男子将话说完,卫去云的身影已飞出窗外。

  「唉!又是一个没救了的癡情种。」用折扇挡住刺眼的阳光,华贵男子喃喃说道:「我们兄弟们里就不能有一个出息点的吗?」

  第八章

  卫去云再也没有机会在天都找到素丹青了。

  因为纵使他对她的监视滴水不漏,但在他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同时,她已悄然出海。

  其实,对万念俱灰,一心求去的素丹青而言,装病骗开那道由那些其实宅心仁厚的弟兄们把关的门本就不难,更遑论门外还有一个早为她安排好逃离路线的最佳接应者——余少夫。

  而离去后的素丹青,在余少夫的安排下,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恍若造船厂的通天巖窟中,在这里,她花了三天的时间,将外人从不曾得见,但她却曾在其上生活了好几个月的黑海战队的秘密全部用笔描绘了出来——

  船身结构、火炮配置、轮机房中那古怪精妙的动力机械装置,以及黑海曾停靠过的各个秘密基地……

  「战姑娘,我们终于见面了。」

  当素丹青的笔终于停下的那一刻,余少先也以真面目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来是你,范掌柜。」疲惫至极地抬起双眸,素丹青望着那名年近四十,长相平凡无奇的微胖男子,哑声说道:「而我,是不是称呼你为余少先会来得正确些?」

  是的,范掌柜——范逸先,天都最大物流管理商站的掌柜,以及十一年前,她爹爹毅然决然选择逆令前夕,与心腹兄弟畅快喝完绝交酒后,便悄然消失于营中的余少夫独子——余少先。

  「战姑娘果真冰雪聪明。」听到素丹青的话后,余少先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在将她手绘的图示交至身旁人,而身旁人又惊又喜地连连点头,并激动地向外冲去时,才又转头望向她,「没错,我就是余少先。」

  「为什么?」素丹青憔悴着一张小脸,直截了当的问道。

  「很简单,这是天都欠我的。」余少先淡淡的笑道:「所以我要全部讨回来。」

  欠?

  听到余少先的话后,素丹表在心中歎了口气,因为他,还是不明白。

  其实,她也曾不明白过,不明白为何天都要对他们如此残忍,不明白为何天都要夺去她的家、她的幸福。

  但望着现在的天都,她明白了,明白让他们必须改名换姓的始作俑者,明白让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其实并不是寻常的东琅族百姓,更不是天都,而是那挟一己私慾,为所欲为的李东锦!

  天都,其实真的很美,而天都的人们,其实很善良。

  但儘管如此,她却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更可以想见他曾受过的孤单之苦,毕竟她同样感同身受过,可她,因上苍垂怜,得以选择接受、感激,而他,走向了另一条路……

  「天都城中那样多有权、有势、有钱之人,为何独独选上他?」静默了许久后,素丹青缓缓又问。

  「因为在那些有权、有势、有钱之人中,就数他的个性最容易冲动,也最容易被摸透,并且,这些人里,也只有他最放任下属,更只有他会在吃亏上当后,依然不懂得记取教训。」望着素丹青,余少先笑得那样理所当然,「更何况,只要能掌握勒琅国的海权,几乎也等于掌握了勒琅国一半的经济命脉。」

  「是这样没错……」素丹青喃喃说道。

  「战姑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既已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因此余少先再不想浪费时间与人废话,所以他直接望向不远处的一艘船,招呼着手下将一箱箱的东西装载上船,「但你放心,待你离去后,我绝不会再打扰你,也定不向任何人说起你的行蹤,所以,你彻底自由了。」

  「是自由了……」依然坐在原处动也不动,但素丹青眼眸凝望的,却不是那艘将还她自由的船,而是那群围在造船厂里积极研究着手边图示的船师们,「可我很怀疑,一旦上了那船,我还有活路吗?」

  「你?」听到素丹青的话后,余少先先是愣了愣,却在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叫声,以及一股来势汹汹的沖天火焰之时,他的眼眸缓缓黯黑了,「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很意外吗?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你将自己隐藏得这么深,这么平凡。」望着那因自己笔尖药剂被阳光曝晒而突然引燃,更因巖洞中空地形及大量木材而一发不可收拾的火蛇,素丹青忽然笑了笑,「反倒令我比较意外的是,你竟会以为只要能造出那些船来,你便可以取他而代之的这份天真。」

  是的,打由一开始,素丹青就下曾相信过余少先,特别是在她彻底观察卫去云的为人处事及脾气气。

  是的,卫去云或许不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阴险小人!

  他比任何她所见过的男子都霸道,都强势,但他的性格中,也有着那令人神往的任侠、豪爽,以及孩子气的天真……

  而她在天都的这段日子里,儘管看似恍若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对卫去云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但只要细心一些,便能看出他其实一直默默地在敞某些事,而那些事,并不是坏事。

  素丹青相当清楚,卫去云是一名直爽刚烈,枝粗大叶的男子,虽然历经磨练,再加上刻意的自我克制,他的性子已沉稳、收敛许多,但无论再沉稳,他的本性变不了,所以他的心机、城府,决计是比不上余少先的。

  天都,需要的是像卫去云这样默默守护着它的人,勒琅国的大海上,需要有如他这般刚强、勇猛之人来吓退那些宵小之辈,而不是任那些充满机心、私慾者为所欲为!

  正因为此,所以在那日冲动行事后又努力沉澱的时间里,素丹青敞了选择,选择将计就计,用那万念俱灰,只求解脱的绝望模样,将那暗藏机心的男子引出洞中,然后让那名其实或许早掌握了余少先身份,却碍于某些原由而一直没有动手的男子,做他早该去做的事。

  她帮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因为现今的她,再也没有待在卫去云身旁的任何理由,更因为这份只存在于她心底的爱,实在太苦、太痛,她,再也无力承受。

  她痛恨的,其实也不是任何人,还是她自己,那个软弱,沉醉在爱、恨、妒中,完全丧失理性判断的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在听到素丹青口中的「天真」两字后,余少先缓缓瞇起眼。

  「因为就算你拥有比他更快、更有武装战力的船队,你依然不可能取代他的。」素丹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为什么?」余少先追问道。

  「因为他之所以能八方纵横,雄霸威海,靠的绝不仅仅是船坚炮利,而是他那一身过人的胆识、担当与霸气,更别提那些被你归咎于缺失,却是让他所有弟兄可以无顾一切与他并肩作战的冲动、率直与放任。」望着余少先眼底的不服,素丹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眼眸是那样清亮,「而你,一个永远只敢躲在人后放冷箭,使暗招,永远不懂什么是信赖,什么是磊落的人,有这能耐吗?」

  「你……竟然敢这么说……」听到素丹青的话后,余少先的脸色整个铁青。

  「抱歉,我承认我的演技确实是好了点。」望着余少先暴怒的神情,素丹青面无惧色地笑了笑,「而更抱歉的是,我实在不像你想像的那般愚蠢脆弱,所以你这套先跟我套交情,再一步步的施压、设套,让我在最终精神崩溃,彻底死心而出卖卫去云,并让你坐收渔翁之利的戏码,我只能陪你演到这里了。」

  是这样,也不是这样。

  因为那日,素丹青的心痛、是真的,她的绝望,也是真的。

  但在那被卫去云囚禁,恍若木偶娃娃般行尸走肉的日子里,她想了很多,想着余少先的突然消声匿迹,想着那告诉她清心岛已毁的古怪少年,想着那要求前去蓝墙的老妪,想着卫去云那被炸了的火药库,想着那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上的太多巧合。

  卫去云是冲动的,一直都是,所以他会有那样的暴怒举止,素丹青完全可以理解,可她没想到,原来自己不仅也会冲动,更是一个会因嫉妒而被蒙蔽住理智的女人!

  正因为此,她才会在冲动之下,未加深思便中了余少先的圈套,更在事发当日,说出了那样多不该说的话,任一个原本应不至于构成那样大冲突的事件,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但无论事实的真相为何,此时此刻的素丹青只能这么说,因为她必须动摇余少先的意志,为自己换取逃离的空间与时间——

  儘管这个可能性,已几乎不复存在。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着他!」望着自己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余少先不断地摇着头,「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之一啊!他们全是、全是啊!」

  「我没有帮着谁,我只是帮我自己。」素丹青坦然说道。

  「帮你自己?」狠狠瞪视着素丹青,半晌后,余少先的眼底突然闪过一道阴光,「难道你以为你还有生还的机会?」

  「为何没有?」就见素丹青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然后突然站起,口中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呼唤,「去云?!」

  是的,她唤的是卫去云,纵使她早明白他根本不可能会出现,但对他心存忌惮的余少先而言,这绝对会是一个巨大震撼。

  「什么?!」

  果然,余少先回头了。

  而一当余少先如自己所料地回头之时,素丹青的身子早像箭一般朝一个早观察好的巖洞口飞纵而去。

  「快给我追,绝不能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了余少先气急败坏的吼叫声,但素丹青无心理会,她只是尽全力地在那些弯弯曲曲的巖洞中东奔西窜,无论身后的追兵来得如何的快,无论那些敌人射向她的飞箭离她多么的近,她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但终究对地形不熟,终究体力早已不支,终究还是受了多处箭伤,当素丹青为躲避追兵而在那高高的崖上攀爬之时,她的四肢已然麻痺,眼眸也几乎看不到崖壁的尽头了。

  「看到了,快放箭!」

  听着崖下传来的呼喊声,素丹青缓缓闭上了眼眸。

  看样子,她大概只能走到这里了。

  但至少,她不负任何人了……

  她总算可以以一个堂堂正正的战家人身份,去与爹娘相聚了……

  就在素丹青紧闭眼眸,听着那朝自己射来的声声飞箭声,在心中与所有认识的人道再会之时,突然,一个黑影窜出,覆住了她的身子,代她受住了那最致命的一波攻击。

  当一股不属自己,温热而充满浓浓血腥味的热流在自己脸上流淌之时,素丹青的意识也开始缓缓消失。

  但就在那恍恍惚惚之中,她的耳畔却彷彿听到一个由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熟悉嗓音——

  「活下去!一定要为我……活下去……」

  究竟是何时,又是如何回到清心岛上的,素丹青完全不知晓。

  她仅模模糊糊记得,在那段她日日在甦醒与昏睡中载浮载沉的浑沌日子里,似乎有一名男子一直在旁替她疗伤。

  他的话不多,但动作很细腻、温柔。

  而她记忆中,他唯一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是问她要不要将腹部的伤痕以及背上的鞭伤一道除去。

  而那时的她,这样回答他——

  「不了,谢谢,因为那都是我的一部分……」

  是的,无论如何的痛彻心扉,然而,那段曾经幸福的岁月,依然是她生命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一部分,而她,如何也不想遗忘,就算记得的人,眷恋的人,只有她……

  当素丹青再度恢复意识,并且彻底伤癒之时,她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她要求留下的那两道伤疤外,雪白无瑕,而清心岛,还是清心岛,一切,就恍若她从没有离开过一般。

  没错,清心岛还存在。

  虽然就像那名少年所说,在素丹青离去后,卫去云的手下确实将岛上所有人都盘察过一遍,并且就此后日日有他的人马驻在岛上,但是,他并没有破坏这小小的世外桃源,并还让原本该是什么样的清心岛,还是什么样的清心岛。

  果真,那少年真是余少先派去崩溃她心志的棋子,而那老妪口中说的话,更是压垮她脆弱心弦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自素丹青回来后,岛上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消失的这一年多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人只是用开怀的笑容与拥抱,在泪眼模糊中欢迎她回「家」!

  真的彷彿一场梦,只除了乍夜梦迴时,素丹青那泪湿了的枕巾,以及那一句恍若刻在她心底的苍凉低语——

  活下去,一定要为我活下去。

  那个「我」是谁?是他吗?

  会是曾经让她那样深深恨过,却也深深爱过的「他」吗?

  不,不会,也不可能是他的!

  他根本全然的不在意她,所以绝对不会是他的!

  更何况,若真是他,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来看看她?

  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每个夜里静静悲伤,静静憔悴,但一日,正当素丹青如过往般笑容满面地招呼所有来客时,突然,有一人悄悄出现于她的身后低唤着——

  「素姊。」

  「哟!是你,你怎么来了?」回身望向那熟悉的脸孔,素丹青愣了愣,可她很快地恢复往常的笑容,然后热络的招呼着,「这几位是……」

  「素姊,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全三依旧低声说道。

  听到全三的话,再望向站在他身后一名高大男子及两名小丫头,素丹青话不说,立即将四人带至一个无人的房间。

  「说吧!」关上门后,素丹青才又望向全三。

  「素姊,卫哥想麻烦你暂时收留这两个丫头,待丫头们都学会一技之长后,我们会再来接她们。」

  丫头?收留?一技之长?

  望了望那两名面黄肌瘦,模样与自己过往看到的那些遭海上人口贩子贩卖的孩子们有些相似,但神态却又平和安祥的稚嫩面孔,再望向全三身后那名儘管至今未曾开口说话,眼底却一直流露一股极力压制着的激动,并且长相轮廓相当鲜明有特点的年轻男子,素丹青沉吟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好。」

  「谢谢素姊。」听到素丹青爽快的回答后,全三连忙一抱拳。

  「别客气,小事一桩!对了,最近怎么样啊?」用拳头撞了撞全三的肩,素丹青在与他略微话了一下家常后,又笑盈盈地望向全三身后的男子,「黑海的兄弟们可好?「

  「都好,谢谢素姊的……」高大男子在见到素丹青与自己说话时,先是连忙答道,在腰际猛地被全三撞了一下后,身子一僵,话声整个断在半空中。

  眼眸缓缓扫向高大男子的僵硬,全三的懊恼,以及另两名丫头脸上浮出的仓皇失措,望着所有人的反应,素丹青明白自己猜测的并没有错。

  这高大男子,确实是黑浪船队的人,而那两名丫头,正是他们由人口贩子手中救出来的。

  是的,她早听人说起过,海上那帮人口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遇「黑浪」,因为无论天多黑、船多快、浪多高,「黑浪」那群人,总有办法将人平安救出。

  果然,黑浪也是他……

  儘管心底早有所感,但此刻其实最让素丹青激动的,是如今站在她眼前的这四个人!

  因为她方才口中所问的那句「黑海的兄弟们可好」,是以鬼族之语问出的,而那男子回她的,也是鬼族之语!

  这群年轻人,全是鬼族子弟呢……

  「他娘的,早知道你这么蠢,我死也不让你来,平常你那破船队给我惹的事还不够多吗?这回还给我捅这种楼子!」

  「你他娘的才少废话,我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素姊也不是别人。」

  「但你先前明说好不开口的啊……该死,娘的,要让大哥知道这事,我们全死定了!」

  「那我一人去说就是了,你这死孬鬼给我滚一边去。」

  「你们……都知道了?」听着全三与男子两人低声拌嘴的内容,素丹青蓦地一愣。

  「战姑娘,你放心,一出这门,我绝对什么也不说。」听到素丹青的话后,高大男子恍若决定什么似的牙一咬,身形猛地一矮,嗓音整个痦痖,「但今日,请让我一定要替我一家,更替鬼族谢谢你战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

  而一当那高大男于单膝跪下,全三与那两名丫头也立即一同跪下,「我同样替我一家,更替鬼族谢谢你战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

  「别这样,都起来。」望着眼前的四人,素丹青的眼眸再忍不住地酸涩了,在模糊的泪光中,她缓缓蹲下身去,「我又何尝不是承鬼族之恩,才得以苟活到现在……」

  是的,就是这样。

  因为当初她娘亲在做下那最两难的决定后,将她托给了一名忠心的老奴,而那名老奴,便领着当时八岁的她,徒步逃出了天都,逃进了飞来山。

  但满山遍野的军队,令毫无方向感也看不到未来的他们,只能继续在山林中四处躲窜,然后在军队与野兽的双重伏击下,几乎丧命。

  而正当他们几乎走投无路之时,是同样在逃亡中的离散鬼族救了他们,而后,更一路藏匿着他们,掩护着他们向海外逃去,并且更在老奴死后养育着她长大成人……

  「很抱歉用那样的方式来试探你们。」轻拥着身前四人,素丹青脸上的泪水再忍不住决堤了,「但我真的好开心见到你们……见到这么多……一直在努力着的……」

  是的,素丹青真的开心,开心能在有生之年见到这样多年轻的鬼族子弟,跟她同样努力地活着,并且毫无分别与怨怼之心地共同保护着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这夜,素丹青一个人坐在素心坊后的小山坡,远望着平静无波的漆黑海面,任心中思绪由混乱缓缓变得清明。

  因为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卫去云身为鬼族的可能性,然而,在今日之事后,儘管没有人点明,但在细细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回想着卫去云的言谈举止,回想着那些只在鬼族之中流传的耳语,并在将那些一点一点的连结后,她终于恍然明白——

  原来,他的栗悍与强势,不仅是为了将那掌握住勒琅国一半经济命脉的海上霸权紧紧攒在手中,更为了营救他那流落在外,并被人口贩子视为待宰羔羊的万千鬼族同胞,以及其他弱势人等。

  原来,他对她一开始之所以百般不信任,都只因深伯他曾在失忆时无意识地透露出任何讯息,而让那群共同为鬼族、为天都努力的兄弟们受到波及,更令所有人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原来,他之所以那样在意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与清心岛有关,只为他以为那时的她已明白他的鬼族背景,并欲揭穿他,所以在不知她的真实身份,更在担心众人皆因此受到牵连的情急之下,才会几乎伤了她。

  原来,他之所以在掌握了线索后一直没有收拾余少先,都只因得知余少先原是战将军旧部之子,而为了曾经的那份恩典、那份感激,他才迟迟不不了手,想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

  她,真的错怪他,也错恨他了。

  回想起最后一次争吵时,自己口中那决绝且伤人的话语,素丹青终于明白,为何他儘管明了了她的身份,也知道所有的事的来龙去脉后,但依然不愿出现在她眼前的原因……

  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为什么会那样不假思索地就任那些话脱口而出呢?

  将头埋至双腿之间,素丹青的眼眸变得模糊。

  如果当初的她,可以多想一下,如果当初的她,可以不那样冲动,如果当初的她,可以更剔除成见的看待他、体会他……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她,或许今生今世,都再无法亲口对他说声「抱歉」了……

  第九章

  由那日起,卫家船队开始会在这根本就不在他们航线上的清心岛做停泊,并且全三及黑浪战队的队长也会不时的带人至岛上,或将已学有一技之长,以及那些已寻找到家属消息的人由岛上带出。

  他们来时,多半没有露出船队的标帜,在清心岛上也只是如同寻常的讨海人般,住宿、吃饭、喝酒、闲聊。

  由他们的口中,素丹青知道了很多有关天都的事,也知道了余少先在全盘皆墨后心智错乱却一气尚存的窘境,只除了卫去云的近况。

  而她相当明白,之所以他们都不说,自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再让她知晓……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下去,而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全三又出现了,可这回他的身后,没有那些害羞稚嫩的小丫头,反倒是跟着一群精壮、剽悍,一上岸就讨酒喝的小伙子,并且还是乘坐着那艘战船来的。

  这是干嘛来着?战队队员放风?

  望着那群如同半个月没吃饭,又吃、又抢、又打、又拌嘴的小伙子们,素丹青实在又好气又好笑,但儘管如此,她还是连忙吩咐厨房多準备点酒、菜,以免饿着了这群难得上岸吃饭的家伙们。

  忙完一切之后,素丹青如同过往每日一样,来至素心坊后的小山坡休息,望着那平静的海面,以及那艘一直隐没在黑夜之中的战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诡异。

  因为此刻,战船中的兄弟们应全在素心坊饮酒作乐,所以她实在不明白那股一直包围着那艘船的凝重戒备之气究竟因何而来……

  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后,素丹青突然一咬牙,由小山坡飞跃而下。

  「全三。」

  「素姊。」正想出门小解的全三一听到素丹青的声音,立即回身立正站好。

  「船上还有谁?」走王全三身前,素丹青开门见山地问道。

  「船上?」就见全三在听到素丹青的话后乾笑了两声,「素姊,你说笑了,除了几个留守的之外,不全在这里了,哪还会有什么人哪!」

  「少跟你素姊打哈哈!」上前一把揪住全三的领子,素丹青一脚踩在他的命根子上,「说,还有谁留在船上!」

  「这……」全三哭笑不得地望着素丹青。

  「是不是他?」素丹青压低了嗓音,恶狠狠地问道。

  「素姊,你就饶了我吧!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平时就够吓人的了,何况现在……」

  「何况现在?」听到全三的话后,素丹青脸色蓦地一白,「他的伤……还没好?」

  全三低下头不发一语,而他的沉默与为难,其实就等于是告诉素丹青,当初救了她的人,确实是卫去云,并且伤势之重,至今未曾痊癒。

  但为什么都伤成这样了,不待在天都好好养伤,还来这里?

  为什么都没有一个人说说他,竟让他我行我素到这样的地步?

  「最近有大事?」

  「没大事。」

  「没大事把这艘破船开出来做什么?」

  「他说闷坏了,所以想出门透透气。」

  「把你的令牌给我。」

  「是的,素姊。」在简短的问答后,全三二话不说的掏出令牌交至素丹青手中。

  「听好了,今晚我俩的对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手中握着令牌,素丹青瞇起眼瞪着全三,「要有别人知道了,你就给我当心你的命根子!」

  「是的,素姊。」望着那个丢下狠话后便迅速离去的身影,全三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鬆了口气的笑容。

  是的,素丹青要去看卫去云,就算他或许根本一点都不想见她,但她还是得去。

  因此,在易容成一个坊里的丫头后,素丹青拿着全三的令牌,经过层层严密的关卡后,终于来到了那个自己曾待过好几个月的船舱。

  站在舱房外,素丹青还是驻足了一会儿后,才轻轻推开那道咫尺天涯的舱门。

  而她首先望见的,是那个船舱内的摆设及装饰,它们还是一样的简单、僕素,就如同它主人一般,可当她的视线终于缓缓落至那轻靠在床旁,眼上蒙着一层白布的卫去云,以及他身上那道道沭目惊心的伤痕时,她提着食笼的小手再忍不住地彻底颤抖了。

  上苍,他竟伤得这样重,并连那向来深邃的眼眸都伤了,而她,竟不闻不问至此,而他,想与她切割的决心又坚决至此……

  「谁?」

  正当素丹青心中一阵抽痛时,卫去云突然转头望向房门处问道。

  「给爷您……送饭来的。」轻轻将门关上,素丹青站在门旁,用伪装出来的嗓音轻声说道。

  「为什么是你送?」卫去云的嗓音是那样冷寒。

  「爷的手下们都喝多了,所以……」望着卫去云有些不悦的神情,素丹青连嗓音都颤抖了。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吧?所以才会这样生气……

  船舱内,瀰漫着一股诡谲的静谧,许久许久之后,当素丹青忐忑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口时,她终于再度听到卫去云的声音——

  「拿过来。」

  「是。」鬆了一口气,素丹青立即依言坐至床沿,然后将菜一碟碟取出,并举起筷子,将菜夹至他的嘴旁。

  她今天準备的这些菜,是他还是岛上人人口中叫他「黑哥」时最喜欢的小菜,可不知如今,他还记得吗?

  「这菜是谁做的?」闻着鼻前传来的淡淡馨香,卫去云吃了一口后,突然问道。

  「是素心坊的大婶们做的。」

  又夹起另一道其实全是她自己下厨的小菜,她这样回答着,然后尽全力忍住那在望见他身上的所有伤痕时,心中的痛与手中的颤。

  心痛的颤抖着手,素丹青一口一口将饭菜餵入卫去云的口中,而这其间,他再没有说话,直至将所有饭菜都吃完,她倾身拿帕为他拭唇时,他才又开口——

  「你唤什么名?」

  「悦儿……」听到这句话后,素丹青迟疑了半晌,才回答道。

  「悦儿是吗?」就见卫去云突然一转头,「好,往后就由你来给我送饭。」

  「我?」听到卫去云那命令似的话语,素丹青愣了。

  「回话!」卫去云沉沉的嗓音又传进了素丹青的耳畔。

  「好……」望着眼前蒙着白布,令人心痛得几乎无法自已的男子,素丹青只能这么回答,也只想这么回答。

  就这样,由那日起,易容成「悦儿」的素丹青成了服侍卫去云的贴身女侍。

  而那帮船上的家伙们,也似乎因此全鬆了一口气,只要望见她一上船,便自动帮她开道,让她可以赶紧去伺候那个近来脾气暴躁到让大伙儿都不想靠近的「大哥」。

  但这日黄昏,当素丹青按往日时分进入船舱时,却发现今日的卫去云一点反应也没有的靠坐在窗旁,动也没动一下。

  夕阳余晖,透过舷窗轻洒在他黝黑的脸庞上,让他显得那样的祥和、悠然,并且俊逸。

  是睡着了吧……

  不敢惊动他的悄悄在床旁坐下,素丹青静静望着他身上被夕阳照着的所有伤痕,任那隐忍了多日后再忍不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样的男人,怎能下让人心疼呢!

  这样的男人,怎能不让人倾慕呢!

  在经过那些风风雨雨的岁月后,她又怎么可能不爱着他呢!

  是的,素丹青终于发现自己真的爱着他,无论他是黑云还是卫去云。

  因为如今的她,总算明了,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男人!

  儘管回到天都后的卫去云,在肩上的责任及现实的双重压力下,所显现出来的行事态度,是与黑云那样的不同,但历经那么多事后,她才恍然明白,其实她恋上的那颗温柔的心,他那坚实,值得依靠的臂膀,以及那令人安心与放心的广阔胸膛,由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

  永远忘不了那个大雷雨的夜,他紧拥着她的那双臂膀,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午后,他当孩子王时脸上那开怀的笑颜:更永远忘不了,在那个令人心痛的漆黑崖壁上,他那句「活下去,一定要为我活下去」的低喃。

  如何能不爱上他,这样一名直率、温柔又栗悍的男子……

  再忍不住心底那股藏也藏不住的深深爱恋,素丹青盈着泪,俯下头,无声地轻吻着他身上的道道伤疤,最后,将樱唇轻印在他的唇上。

  依然是那样的温热,那样的令人眷恋呢!

  原只想轻吻一下便离开的素丹青,在自己的红唇一印上那个唇时,便再也离不开了。

  因为她的唇,留有太多对他的思念,以及那根本数不尽、道不完的爱与恋……

  清风,徐徐的吹,两个唇,轻轻相印着。

  许久许久之后,当素丹青在心中歎了口气,缓缓要将唇移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后脑突然被人轻轻往前一按,而后,那个原本轻阖着的唇办竟张了开来,温柔又放肆地激狂吻着她。

  这个吻来得那样突然,让素丹青有些失措,而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个温热的唇办竟悄悄用舌尖撬开她的樱唇,在强迫她的丁香舌与他的交缠在一起后,又用力地吸吮着她口中所有的芳香蜜汁。

  他什么时候醒的?又为什么会这样激狂地吻着她?

  抑或是他其实还在梦中,而在他的梦境里,他所爱恋的女子,正在他身前……

  完全被这个狂乱之吻震慑住了,一片迷乱的素丹青只能无助地任卫去云将自己的樱唇吻肿、吻痛,任他来回轻舔、轻啄着自己的唇办,一回又一回……

  「你……我……」当后颈终于被人放开之时,素丹青娇喘吁吁地向后退了一步,手轻抚着自己那被吻肿的红唇,脑子一片空白。

  「若你心中所想与我一样,那就坐上来。」

  在惚恍之中,素丹青突然听见身前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而当她抬头一望时,望见的是卫去云缓缓向自己伸出的右手。

  他,竟只一吻,就被撩动了。

  望着那恍若邀请的手,素丹青的内心挣扎着,但最后,她终究还是伸出了自己的纤纤小手,将之放到那个大掌之上。

  是的,儘管她明白此刻的他,根本不在乎身前的人是谁,也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她依然还是想要他爱她……

  「好丫头。」当戚觉到放至自己掌心上那只小手的微微抖颤时,缓缓低下头轻吻着那只小手的卫去云笑了。

  望着那个俊挺又开怀的笑容,再望向他身上的伤痕,素丹青既是心动又是心痛。

  而在那满腔的心动及心痛中,她悄悄褪下了外衫内的所有衣物后,坐至卫去云的腿旁,再缓缓伸出手,轻轻掀开盖住他下半身的黑布……

  「丫头,你?」有些疑惑素丹青的举动,卫去云将手伸向她的脸。

  「爷,你受伤了,所以就让……悦、悦儿……来取悦你吧……」望着在自己小手触摸下,卫去云那倏地紧绷、硕大的火热坚挺,素丹青在喃喃低语声中俯下头,将他的慾望轻轻含入樱唇中,然后生涩又颤抖地伸出舌尖,来回轻舔着。

  是的,由她来取悦他。

  因为伤得这样重又这样久的他,必然已许久未曾碰触过女人了,所以才会在她的主动挑逗下,有这样强烈且直接的反应。

  更何况,如今的她是悦儿,本就是派来服侍他的丫头,会做出这样取悦他的举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真让人难耐啊!」

  听着耳畔卫去云的低笑声,素丹青一回又一回地吐哺着他身下的火热硕大,然后感觉着在她手中、口中的他不断地紧绷、颤抖,并且愈发雄伟、傲人。

  不过,儘管坐在床上,儘管什么也看不见,儘管是被取悦的那个,但卫去云也没闲着。

  在素丹青来回吐哺着他的分身之际,他也缓缓伸出手,将手伸至她的浑圆双乳上,让手指若有似无地轻拂着那对柔嫩椒乳的尖端,直到它们因他而轻轻挺立,直到它们因他而缓缓紧绷。

  「唔……」当乳尖被人那般轻柔又暧昧地撩动之时,一股酥麻感令素丹青轻轻嘤咛一声。

  「这儿,如今应呈现的是最美的粉色吧!」轻扯住其中一颗红樱桃,卫去云恍若感歎、恍若惋惜似的哑声说道。

  「爷……」随着卫去云对自己乳尖的扯弄与拧转,听着他那磁性的嗓音,素丹青的唇角微微轻颤着。

  「这身子,该是如何撩人啊!」

  感觉着素丹青那因自己的爱抚而微微颤抖着的身子,以及每回一捻住她乳尖,她口中的动作便不自觉暂停的反应,卫去云索性将另一只手贴着她的美背缓缓向下滑落,直至她因趴跪而更显挺翘的雪臀,将掌贴在她的裸臀上。

  「嗯啊……」

  卫去云掌心的热度,完全由乳尖及雪臀处传入了素丹青的心间,而当他一手不断来回轻扯、拧弄她早已敏感至极的乳尖,而一手又不断抚弄她的雪臀,甚至悄悄由她的臀缝侵入之时,儘管他根本还没碰触到她身下花办,但她的身子,却依然酥软了,一股温热蜜汁,也缓缓地由她的花口处泌出。

  「唤得真甜。」

  听着素丹青口中发出的撩人吟哦,卫去云更是放肆地任自己的手在她的腰际及臀办处来回游栘,直至戚觉到她的呼吸彻底凌乱,身于也彻底颤抖之时,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嗯?」当卫去云再不碰触自己,当那个灼热的掌心忽地消失后,素丹青缓缓地抬起头来。

  她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否则,为什么他不再碰她了?

  「坐上来。」

  正当素丹青又忐忑又无措地望向卫去云之时,她突然听到他这么说。

  坐上去?那他是要……

  「是的,爷。」

  心,猛地一跳,素丹青在那疯狂的心跳声中,缓缓起身,张腿跪至卫去云身前,将自己早已为他动情的湿润花口处,轻抵在他紧绷又火热的硕大尖端上后,将手抵在他的胸瞠上。

  「原来你早湿了呢!丫头。」感觉着自己身下的硕大竟被由素丹青花口处不断泌出的温热蜜汁一下子浸湿,卫去云突然轻笑了起来。

  「你……」听见那声暧昧轻笑,素丹青的脸整个嫣红了,而抚在他胸膛上的手,更是不断地颤抖着。

  「我怎么了?」紧紧握住她的浑圆双乳,卫去云一手用大拇指在她的右半边樱桃处画着圈,头则低俯而下,一口含住那被他大掌紧握住乳房,只剩最尖端露出的左边乳尖,「你因我而热情本就应当。」

  「呃啊……」当双乳被人那样放肆盈握得又胀又痛,又酥又麻之时,素丹青无助地弓起纤腰,娇声呢喃,「爷……」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双掌一起握住素丹青胸前那两团椒乳,卫去云一边放肆地揉弄着,一边在她耳畔低语着,「爷可正享受着呢!享受着揉弄你这对丰满得让人销魂的绵绵椒乳的绝佳触感。」

  「你……你别说……」听着卫去云口中吐出的那一句比一句更羞人的话语,素丹青的脸儿彻底红透了,然后在体内那股热浪四处乱窜之时,感觉着身下的蜜汁,更是不受控制地疯狂奔流而出。

  「你的花儿,更湿了呢!丫头。」当发现素丹青身下的变化,发现自己的硕大尖端已在不经意间滑入一个湿淋淋的花口处时,卫去云更口无遮拦了,「况且不只湿,还发着抖呢!一副就想等着爷去梳弄她的俏模样,你说是不?」

  「啊啊……不是……」当卫去云硕大坚挺的前方竟那样自然地刺入自己花径前端时,素丹青又羞又难耐地慌乱直起腰,「才不是……」

  「那你想等谁?」握住那个纤细的柳腰,卫去云吻住素丹青的耳垂后,轻轻转着她的身子,让她的湿热柔软,与他的火热坚挺又一次密合在一起,「又想让谁来?」

  「我……我……」感觉着体内那股窜向四肢百骸的疯狂战慄,以及卫去云故意不断以他的硕大坚挺轻戳自己花径端口处的刺激与暧昧,素丹青轻咬着下唇,任嫣红的双颊旁布满了一层薄汗。

  「快说啊!」轻咬着素丹青的耳垂,卫去云嗓音中的笑意益发浓重了,「想让谁来啊?」

  「你好……讨厌……」再不想让卫去云那般游刃有余地捉弄着自己,素丹青索性一咬牙,将小手按在他的肩头上后,猛地用力一坐,「啊啊……」

  当卫去云的全部彻底被坐入自己那许久未曾与人欢爱的花径,并且直达灵魂最深处之时,那股强烈的贯穿与密合感,令素丹青再忍不住地仰起头娇啼出声。

  「乖乖,真紧,可又真撩人。」感觉着包裹着自己的那窄小、紧窒又温润的丝绒甬道,卫去云的声音整个暗痖了,「人间极品啊……」

  「你……」一股微痛与充实感在花径中蔓延,素丹青颤抖着红唇,不住吟哦着。

  「疼了?」用大掌来回摩挲着素丹青略微僵硬的腰间的细嫩柔肌,卫去云将自己的坚挺埋在她那令人销魂的细緻花径中,等待着她适应全部的他,「都怪你自己着急,因为就算你不如此,爷今夜也不会放过你。」

  「你胡说……什么……」听着卫去云语气中那股揶揄之意,素丹青不住喘息着,「谁……着急了……」

  「身子都成这样了还会羞?」享受着身前女子的吐气如兰及甜腻娇喃,卫去云突然用力一挺腰,「都敢主动把爷给吞了的人还会羞?」

  「啊啊……不要……这样……」当花径被那火热的坚挺愈撑愈开,身下蜜汁不断向外涌出,并彻底沾湿两人密合之处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高声啼呼着。

  「那要哪样?」不断轻轻地挺着腰,卫去云一回又一回地将自己的硕大坚挺在素丹青的花径前端轻刺,「这样不行,那也不要,那你究竟想让爷怎么办?」

  「啊啊……你别动……」被卫去云那般挑逗地向上轻撞着,撞得双乳都无助地上下弹动着的素丹青,只能任由一头长髮撩乱在身前,而口中不住喃喃娇啼着,「你一身……都是伤……」

  「好,那我就不动。」听到素丹青那隐含着关心的话语,卫去云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吻住她的颊,「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你……」感觉着卫去云亲吻自己面颊时传来的一股久违的温柔与宠溺,素丹青的眼眸变得灼热。

  但她还是忍住眼中的那股热辣感,轻轻将自己的乳尖贴近他的前胸,然后缓缓跪起身,坐下,跪起身,再坐下……

  素丹青明白自己是青涩的,而这样主动的欢爱方式,对她而言更是陌生的,可她努力着,尽全力的取悦着身前男子,让每回他的火热硕大刺入自己花径中时,都直达最深处,让每回他的坚挺与她的湿柔紧密相合併磨蹭,而她花径中的渴望愈来愈强烈之时,来回轻摆腰肢,吟哦出声。

  「嗯呃……」

  双手轻放在素丹青的腰际,卫去云专心聆倾听着身前女子的声声娇喘,感觉着她长髮在自己胸前来回撩动的异样刺激,体会着自己的坚挺被她丝绒花径包裹住的畅快感,以及她花径中的紧缩频率缓缓升高,再升高……

  「怎么了?丫头。」而在素丹青不知为何停下她所有的动作之时,卫去云有些纳闷地拨开她脸上的髮丝,柔声问道。

  「爷……对不起……」儘管已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取悦身前的男子,但感觉着他异样的安静,异样的节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低下头,噙着泪,无助低喃,「我不行……我没办法……让你……」

  是的,她终于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取悦他,否则向来激狂的他不该会如此平静的。

  「你若不行,还有谁行?」

  聆听着身前女子嗓音中的懊恼与无助,卫去云爱怜地轻啄着她的红唇一下,手中动作突然整个放肆了。

  「你这丫头真傻,只要是男人,怎可能对你无动于衷?」用力将素丹青的浑圆双乳吸吮得全是红印之后,卫去云再不克制自已那其实早已破撩动的心,「我只是不想伤了你,只是想多享受享受由你来主动的过程罢了。」

  「什么……啊啊……」不太明白卫去云口中的话,但当腿际之间那朵花办中的湿润花珠被人一把捻住并那样激狂的来回拧弄时,素丹青的身子忍不住兴起一阵狂颤。

  「你可要知道,我得如何克制,才能不将你压在我身下狠狠刺穿你!」一手紧握住素丹青的柳腰,卫去云用力地将她的身子向上拔高,按下,拔高,又按下。

  「啊啊……卫……」感觉着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卫去云,感觉着自己在他的强力摆弄下浑身酥软,可花径中却又那样紧缩与刺激,素丹青颤抖着红唇,无助地吟哦着。

  「你可要知道,我从来不是个被动的男人!」

  当感觉到素丹青花径中的紧缩频率愈发密集后,卫去云的手突然一拉,将素丹青摆放成跪姿,而后,双手一把握住她的双边椒乳,用力一挺腰。

  「去云……呃啊……」

  当花径被人以如此直接又猛烈的方式贯穿时,素丹青的双手紧紧捉住床单,任身上的汗滴,不断地由颊上流下,然后全流至双乳间,再一滴滴滑落至床单上。

  「我的佔有,就是这么强烈!」

  在素丹青身后疯狂地开始挺腰,卫去云让自己的下腹一回回撞击在她雪白挺翘的臀上,将自己的火热坚挺一回回撞入她的花径最深处。

  「要我……去云……」

  当花径被人那样强力地一次次贯穿,当屋内盈满了男女交欢时的暧昧声与撞击声时,素丹青紧紧捉住床单的十指都泛白了。

  她克制不住地晃着自己的雪臀,感受着双乳被人紧握的痛与胀,然后在那股惊天的巨大狂潮在她体内疯狂飙升并破散之时,身子一僵,疯狂娇啼。

  「啊呀……去云……」

  听着素丹青高潮时的疯狂媚呼,感受着手中的绵滑细緻,体会着被那紧窒得不能再紧窒的痉挛花径紧紧包裹住的巨大快感,卫去云强势地压制住她那不断疯狂摆动的雪臀,不让她有任何平复的机会,一回又一回地挺腰冲刺着。

  「这就是我!」

  在卫去云的疯狂佔有下,这一夜,素丹青被卫去云以各种暧昧又羞人的方式刺穿着、挑逗着,然后在那几乎不停歇的花径痉挛中疯扛高潮着……

  「受得住爷爱你的方式吗?」终于,在即将天明之时,拥着被自己多回佔有且多回高潮后,全身虚软躺在自己怀中的素丹青,卫去云轻抚着她的髮梢笑问道。

  「受得住……」素丹青喃喃说到。

  「喜欢爷爱你的方式吗?」听着那甜腻又疲惫的嗓音,卫去云又问。

  「喜欢……」儘管听到卫去云口中的那个「爱」字时,素丹青的心有些酸涩,但她依然喃道。「那爷呢?」

  「我怎么样?」卫去云好奇地低问道。

  「爷喜欢……我取悦你……的方式吗?」

  「喜欢?」听着素丹青语气中的忐忑,卫去云愣了愣,半晌后,突然爆出一阵欢畅至极的笑声,然后在愉悦的笑声中,紧紧将她搂在怀中,「哪只喜欢两字啊!你可知我心底有多庆幸,庆幸能遇到像你这般与我如此契合的女子。」

  契合?庆幸?

  而听到了卫去云回答后的素丹青,隐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地滴落了。

  因为过往,曾被他那样多次佔有过,可他,却从不曾如此形容过她……

  是否在他的心间,他早遗忘了她,并也根本不想再回想起了?

  「怎么哭了?」感觉着那滴落到自己胸膛上的温热水珠,卫去云忽地坐起身。

  「我是开心……」挣扎着由卫去云身前爬起,素丹青轻轻下床整理着自己的衣物,「爷,我该走了,还有事得忙。」

  「那你去吧!」

  没有不捨,也没有慰留,卫去云就那样洒脱地任素丹青离去,但在她走至房门之时,他突然一唤,「对了,丫头。」

  「爷还有什么吩咐?」轻轻停下脚步,素丹青望向那个让她心醉又心痛的俊颜。

  「明日,还愿意让爷这般爱你吗?」

  「我……」听着卫去云那让人好是心酸的话语,素丹青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许久许久后,才终于由口中吐出两个字,「愿意。」

  是的,若是他,她愿意。

  纵使明白他根本就将她当成了另一名女子,但她依然愿意让他这般「爱」着她……

  就那样恍若没有明天似的任卫去云疯狂地溺爱着自己,素丹青几乎忘了一切,但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激情过后躺在他臂弯中的她却听得他这么说——

  「船明夜起航。」

  「明夜?」听到卫去云的话后,素丹青的身于蓦地一僵,「起航?」

  「是的。」

  「可你的眼睛……」缓缓坐起,素丹青转头望向卫去云脸上的白布,喃喃说道。

  「明日便可拆掉了。」

  「恭喜你了……」想到自明日起,再没机会望见这个俊挺的容颜,素丹青的心,整个破碎了。

  「对了,我从没有给过你任何东西,你开口吧!无论要什么,我都给你。」感觉着素丹青的彻底静默,许久许久后,卫去云突然坐起身子,将头转至窗外的方向。

  「无论什么是吗……」口中喃喃说道,而素丹青已然破碎的心,是那样剧烈地抽痛着。

  因为在自己曾经以为最受宠溺之时,他也从下曾开口问过她是否想要些什么,可他却可以给「悦儿」一个「无论什么」……

  她,真的这么不值得他疼惜吗?

  而他,为何对待其他女子都能如此多情,只唯独待她那般冷然?

  此时此刻的他,有否想过,若她要的是他的爱呢?若她要的是他的人呢?他还能无所谓的继续说着「无论什么」吗?

  「你拥有很多船队吧?而每个船队,都有很多船只吧?」终于,素丹青还是幽幽开口了。

  「是,你想要几艘?」恍若有些意外素丹青的要求,但卫去云还是爽快的回道。

  「我一艘都不想要。」素丹青轻轻摇着头,任泪水无声地在脸上奔流,然后默默起身穿上衣衫,「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往后你船队船只上每日必须升起的令旗,都交由妇女及孩童来升起?」

  「为什么?」

  「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有尊严,且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缓缓走至房门口,素丹青望向床上的卫去云,深刻的凝望着他,「而你给得起。」

  其实,除了他,她什么都不想要,但她也明白,除了他,他什么都能给。

  而既然他们想要、想给的,永远不会重叠在一起,那么,她至少可以将他的善意发散出去,让这个世上,多一分美好。

  在卫去云的应答声中,素丹青缓缓关上了那道门,然后在奔流的泪水之中,扬起一个微笑,在含泪的微笑中,轻轻对他说「珍重」……

  第十章

  那艘大船,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也将素丹青的心带走了。

  儘管就像往常的每一日,清心岛的码头上依然有着各式各样的船舶靠岸,可素丹青明白,她心中的那艘船,在很久以前便早已驶远,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将自己的所有精力全放在工作上,而且尽心尽力地教导着那些被托付到这里来的女孩们,因为只有如此,素丹青才没有时间相思。

  可半个月后的某一日,素心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诡异在一批生面孔仓皇上岸后不久,另一批生面孔也跟着上了岸,并且各自坐在素心坊的一角两相对峙着。

  望着那些互瞪着的生面孔上,那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宰了对方的漠样,一些原本要踏入坊中的讨海人,纷纷摸摸鼻子走了开去,一个个坐在码头边发呆。

  「素姊,你得想想办法啊!」

  「知道了。」

  得到消息后匆匆向素心坊走去的素丹青,望着码头边上那帮真正需要休息、进食,却碍于那两群生面孔,只能呆坐在外头吹风挨饿的人们,心里升起一把无名火。

  「你们要打群架到别处去打,在姑奶奶这里闹什么闹!」提起脚,一把便踢开素心坊大门,素丹青手叉着腰,瞪着那两帮生面孔怒目骂道。

  「你就是素姊?」一望见素丹青的靓辣装扮,其中一名男子突然嘿嘿笑道。

  「我就是,怎么着?」素丹青挑了挑眉说道。

  「怎么着?你这骚女人照子给我放亮点,我们勒琅国海官办事,有你插嘴的份吗?滚一边去!」未待先前的男子开口,另一名男子就大声喝道。

  「办事?办你娘的屁事!」口中一边怒斥,素丹青一边飞身过去,一脚就踩在男子的命根子上,「你姑奶奶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一见就是因分赃不均而闹内哄的家伙,到医最后是谁该滚一边去。」

  「哟呵!敢跟爷来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名女子给撂倒了,那名男子一时老羞成怒,立即向一旁呼喝着,「兄弟们,先把这个骚娘们给拿下了再说。」

  而这话一出,那两群海官霎时全向素丹青一齐飞扑而去,可未待他们飞近,一名不知由哪里冒出的黑衣蒙面人倏地出现在素丹青身后,揽住她的纤腰后,一个优美的转身飞踢,一脚就将所有人全踢出坊外。

  而一待那蒙面黑衣人动手,素心坊四周立即冒出了一群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将那两帮爬起身便準备拔刀砍人的海官们团团围住。

  「你……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我们……我们可全是勒琅国的海官!」望着那群将自己入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一名海官怒目大鸣。

  「勒琅国的海官怎么了?」而此时,另一个身着藏青色短打,同样蒙着面的男子冷哼一声,「在这里,就算天皇老子敢来撒野,我们照打不误。兄弟们,把这群黑官给我往死里打!」

  话声甫落,那两群天都海官立即被那群黑衣人打得七零八落,并且最后,全被缴械拉至素丹青身前。

  「素姊,请你发落。」

  「发落个屁,全给我扔船上去,别再让我看到他们。」望着那个虽蒙着脸,但身形及嗓音一望就属于全三的藏青服色男子,素丹青没好气地一瞇眼,「你们也一样!」

  「是的,素姊。」

  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全三立即转身下令着。

  而在此时,那原本一直站在素丹青身后的黑衣蒙面人,也突然鬆开他一直紧握在她腰际上的手,逕自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那蒙面人才刚走两步,便听到身后的素丹青大声唤道:「卫去云,你把姑奶奶的地儿弄成这副德行,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吗?」

  「什么?卫去云?」

  听到素丹青的话后,那帮原本一个个被拉着向外走的海官全愣住了,然后在阖也阖不拢的大嘴之中,望着那名蒙面黑衣人一把拉掉黑面罩,回身便向素丹青走去,接着在她身前三步远处单膝跪下。

  一望见卫去云的举动,他身后一帮黑衣人也立即全部单膝跪下。

  「素姊,抱歉,是我们不好,请你见谅,我们立刻为你收拾好。」

  早在听到「卫去云」三个字就傻了眼的海官,在望见这群男子对素丹青的莫大礼遇后,彻底呆住了。

  「全出去了,还站这儿干嘛?」望着那群吓傻了的海官,全三冷冷说道。「再有下回,非要你们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海官,被拖走了,黑衣人,也走了,连清心岛的居然及素心坊的常客,都识相的走了。

  「还跪着干嘛?戏也演完了,人也走光了,你可以不必继续再演下去了。」待整个素心坊只剩两个人时,素丹青再忍不住地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可她的眼底,已早是泪光。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卫去云这一跪,只为战家,只为鬼族。

  「怎么?还等着姑奶奶给你回礼不成?」

  而卫去云愈是沉默,素丹青出口的话就愈是尖刻,因为她实在不愿见他这样的汉子,向她这样一名女子下跪,只为一个根本不属于她的恩典。

  「行了、行了,散了、散了,该干嘛就干嘛……」

  当再忍不住心中酸楚而欲离去之时,素丹青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因为不知何时,卫去云竟起了身,一把窜向她的身后,拉住她的双手,强吻着她。

  「唔……你在做……什么……」

  待樱唇彻底被人吻遍、吻肿之后,素丹青别过头,轻喘着斥道。

  「你这小骚浪蹄子,给我乖乖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望着素丹青那被自己吻肿的晶润红唇,卫去云缓缓瞇起了眼,「从此时此刻起,你最好习惯我的存在,我的保护,以及我的神出鬼没!」

  「凭什么?」

  「就凭我是卫去云,而你,是我必须用生命去保护住的女人!」

  由那日起,卫去云的船队,再不掩藏自己的身份。

  他们升起那面标帜性的黑令旗,大大方方的护卫着清心岛,护卫着素心坊,更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似的,没事就在岛上开垦、拓荒,将清心岛的腹地不断扩大,再扩大。

  而卫去云,则真如他所说的,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人家喊他黑哥,他也应,人家喊他卫爷,他也应。

  没瞧见她时,就捉着人问「素儿在哪里」,真见着她人,却什么也不多说,更不碰触她,逕自自己找着乐子。

  完全不明白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但素丹青不能否认的是,卫去云真的很努力地「保护」着她!

  儘管这样的保护,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折磨,但有人可以等待,终究是一种幸福,就算这种的等待,是那样的苦……

  她,就是傻啊!

  明知他对自己滴水不漏的保护,全出自于他身为鬼族的责任,可她却还是奢望,奢望能在今夜见到他。

  这样的天候,他不会来了吧?虽然他说过要来。

  这夜,站在素心坊后的小山坡上,望着漆黑海面上的雨暴风狂,听着那滔天巨浪拍打着岩石发出的骇人轰轰声,儘管举着伞,可素丹青的身上也几乎湿透了。

  然而,就在她站立了许久,在心中的歎息声中转身,欲走回素心坊时,突然,一个黑影倏地出现在她身旁,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伞。

  他竟真的来了!

  「你怎么来了?」低垂下头,因为素丹青下想让人看到她眼中此刻那再也

  「我说过要来的。」一把揽住素丹青的腰,卫去云强硬且迅速地将她拉至屋中。

  「你想充英雄也瞧瞧日子啊!这什么日子,你——」感觉着搂住自己的那个身子恍若刚由海里冒出般的冷湿,素丹青的心猛地一抽疼。

  「我说过要来的。」毫不犹豫地打断素丹青的话,卫去云在拉过她的小手后,眉头一皱,「你在外头站了多久?」

  「谁站在外头了?我只是探个头出去看看风势。」别过脸去,素丹青倔强地说道。

  「想骗谁?」

  卫去云一把捉起素丹青冰冷的小手放在手心里,而后横抱起她,连衣服也没脱,就将她丢至另一屋的温泉池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由池中挣扎着站起,素丹青再忍不住地低喊着,「这样捉弄我很好玩吗?」

  「过了今日就二十了,脾气还跟个孩子一样。」同样跳入温泉池中,卫去云握住素丹青的小脸,强迫她望着自己。

  「你……」他竟然知道,知道今日是她的二十岁生辰……

  「想要什么?」望着素丹青眼底缓缓氤氲的雾光,卫去云淡淡问道。

  「什么都不想要!」再度别过脸,素丹青口不对心地说道:「我素丹青还没沦落到向别人要东西的地步!」

  「我不是别人。」再度将素丹青的小脸转回,卫去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后,强拉起她的手,将一个清透的粉玉镯戴至她的右腕上。

  「你做什么?」望着那个与曾被他说不配戴在她手上,那诡媚夫人相赠的粉玉镯那般相似的饰物,素丹青心一抽痛,伸手就要拔,「这是什么?」

  「戴着它。」卫去云则伸手按住素丹青的手,怎么也不肯让她取下。

  「不戴,我不要戴!」

  「真不戴?」

  「我就不……」素丹青话未说完,却发现卫去云倏地由池中一跃而起,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屋外走去,「喂……你……」

  他竟然走了,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大风大雨的,他要去哪里?

  而她,为什么对谁都能客气,可唯独老要用话刺着他、气着他?

  明明那样想见他的,想得心都痛了的啊……

  双手紧紧握住那粉玉镯,素丹青任泪,一滴滴地滴落在氤氲着热气的水面上,化作一道道思念的涟漪……

  正当素丹青一个人站在池中心碎流泪之时,突然,她的耳畔传来一声低歎——

  「傻丫头!」

  「你……」蓦地愣了愣,素丹青缓缓抬起泪眼,望着再度出现的卫去云一手拿着一个火盆,将火盆放下后,脱下了衣衫,跳入池内,「不是走了吗?」

  「手总算热点了。」

  没有直接回答素丹青的话,卫去云只是一把取走她走中的粉玉镯,并再度将之套入她的右腕后,褪去她全身的衣衫,然后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的身子整个贴向自己。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傻女人?傻到让人心疼的想痛揍你一顿。」

  「那你揍啊……」将头埋在卫去云温暖又宽阔的怀中,素丹青更是泪流不止了。

  「要真的揍得下手,我今日又何苦冒着风浪前来?」用手指将素丹青脸上的泪一滴滴抹去,卫去云歎了口气,「所以我的小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别在今天发我脾气了,好吗?」

  听到这样的话,素丹青再说不出任何话,任自己的泪全洒落,滴在他的胸膛上。

  「好、好,你发,你想怎么发就怎么发。」在一声长歎之后,卫去云抱着其实再不抗拒自己的素丹青坐入温暖池中,然后抬起头望着远处缓缓说道:「素儿,我或许不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而卫去云的这句话,又再度让素丹青的泪水决堤。

  因为其实他不用说,她也早已明白的。

  正由于明白他不是个恶人,更明白他肩上扛着的是如何的千金重担,她才会如此倾心于他,就算曾被他伤害,也依然放不下心中的恋眷。

  「海官闹事那日,若非你唤住了我,我真的会如你当初所说的那般,永远不再出现于你的面前。」望着低垂着头一个劲流泪的素丹青,卫去云既歎了一是啊!若不是她唤住了他——因为放不下对他的恋眷,才会唤住了他。

  可她虽放不下对他的恋眷,但对他而言,放下对她的,竟可以如此轻易……

  「但就算永不再出现于你的面前,我也会永远守在你的身后,无论你回不回过头来望向我。」

  是的,她知道他会的,会永远守着她的,而这只因她是「战玉青」!

  够了,真的够了!

  她到底还要这样的男子为她如此低声下气多久?

  他本是那样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啊!

  「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模糊着泪眼,素丹青喃喃说道:「往后,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爱保护就保护,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拦你。」

  「你说的!」听到素丹青的话后,卫去云猛地将她整个人转向他,直视着她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好,那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一个让你可以重新爱上我的机会。」

  「你说……什么?」望着卫去云那含着狂喜的晶亮眼眸,素丹青微微愣了。

  「爱上我。」卫去云又重複了一次自己的话,而这回语气更是坚定。

  「你要我……爱上你?」素丹青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因为我卫去云活了二十六个年头,第一回一见锺情,第一回再见倾心,第一回成亲,第一回宠女人,第一回爱得如此下可自拔的对象,全让你一个人包办了,而这辈子,我还必须时时守护着你,若你下爱上我,那样日日见着你、望着你却无法碰触你,更无法宠着你的日子,我如何熬得下去?」

  「你……」听着卫去云那大胆而又热情的告白,素丹青彻底傻眼了。

  他在……说什么?

  他爱她?爱到不可自拔,受尽煎熬?

  这是真的吗?

  他,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不得不这么说?

  「素儿,我其实知道,你心里爱着的、放不下的,一直是那个我不认识的黑云,而不是我。」望着素丹青那半信半疑,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绝美小脸,卫去云恍若明白些什么似的,抬眼望向远方自嘲地笑了笑,「我曾想过,如果世上有人可以令我回复到那时的他,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

  「你别胡来!」听着卫去云话语声中的怅然,素丹青急急用手遮住他的口。

  「但我终究做不到。」轻轻拉开素丹青的手,卫去云笑了,可他的笑容是

  那样的苦涩及沧凉,「因为我必须是卫去云,也只能是卫去云……」

  「你别再说了……」望着这样的卫去云,素丹青的心整个都抽疼了,手缓缓握住他的手,「别再说了……」

  是的,她当然知道他必须是卫去云,也只能是卫去云的最主要原因,真的知道,所以,请别再露出这样令人心痛的笑容,因为她的心,也会跟着痛的。

  「我明白要令你忘了我曾对你的伤害,真的很难,因此,我无法要求你此刻便爱上我,但至少,能不能试着慢慢接受我,这个只是卫去云的我?」反握住素丹青的一双纤纤小手,卫去云诚挚地说道。

  「可是夫人……」望着卫去云那款款深情的眼眸,素丹青真的很想相信,真的很想,但她的脑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温柔容颜。

  「夫人,是我们很重要的家人,所以一直以来,我们都共同尽全力地呵护她、保护她、尊敬她。」听到素丹青提起了诡媚夫人,卫去云的眼底出现了点点孺慕,但他望向她的眼眸,却炽热如火,「可我在望着她时,永远不会像望着你时,彻底由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变成一个只会发傻,且佔有慾那样强烈的癡傻男子。」

  「那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听着卫去云那深刻的劫白,望着他那深情的双眸,素丹青再忍不住地低垂下头,眼底满是幸福的雾光,「为什么……」

  「因为我怕,因为我不清楚你是否还愿看到我,但如今,我终于明白,你不是真正恨我的,对吧?素儿。」倾听着素丹青那含着轻咽与轻幽的话声,卫去云原本低落的心神猛地一振,「因为若你真的恨我、讨厌我,那几日为何会与我在船上欢爱得那样孟浪?而今夜又如此傻傻地等我前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听到卫去云这番话后,素丹青的身子忽地一僵,小脸彻底嫣红了。

  「小柳给你治伤时,用的可是他最自豪的独门药剂,那药剂中独特的幽香,我十里外也闻得出!」轻嗅着素丹青的颈项,卫去云用手指轻划着她的腰腹,喃喃说道:「况且他还告诉我,他原本想将这一併去除的,可你不愿,因为你说这是你的一部分。」

  「你、你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早在那时,卫去云就已认出自己来了,并还知道自己心底的秘密,又羞又怯的素丹青再忍不住地用力推着他的胸膛,「我到底哪里欠你们了,让你们一个个的都来算计我!」

  「抱歉,素儿,我们只是……」望着素丹青激动的反应,卫去云一下子慌了,连忙就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起,「可我实在不知你的心意……又捨不得让你走……所以……最后……」

  听着这名向来顶天立地的汉子竟因自己的一句话而慌乱得语无伦次,素丹青的心整个柔软了,小手停下了,低垂的小脸上,轻扬起一阵柔媚嫣红。

  「你……明明知道我出手重,不会挡一挡吗?」

  「我没有挡的理由。」望着素丹青柔媚的侧脸,以及话语声中那怎么也不可能错认的心疼,慌乱中的卫去云心里升起一阵狂喜,再忍不住地轻啄了啄她小巧的樱唇,「往后你打我可以,但别把自己的手弄伤了,我会心疼的,素儿。」

  放任着卫去云对自己的宠溺,享受着他对自己的所有宠溺,因为此时此刻,素丹青总算明白他当初的那个「无论什么」,其实就是对她说的,真的是对她说……

  「素儿。」在一个长长的深吻后,卫去云郑重地望向不住轻喘着的素丹青,「既然你已明白我的心,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回答了吗?」

  「我没有办法慢慢爱上你。」望着卫去云充满期待的眸子,素丹青突然缓缓地摇着头。

  「嗯?」素丹青直截了当的回答让卫去云愣了愣。

  「因为无论如何不愿意,我还是早已爱上了你这个如今虽名唤卫去云,但骨子里那颗心根本由头到尾都没改变过的男人。」望着卫去云脸上的淡淡落寞,这回,素丹青主动地将手抚上他的脸,嫣然一笑,「你说,这样的我,又怎可能再去慢慢爱上你?」

  「你这臭丫头。」又惊又喜的紧紧抱住素丹青,卫去云轻吁一口气后,将额抵在她的额头上,「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整死。」

  「明明一直是你在欺负我,还弄得好像你多受委屈似的。」感受着由卫去云身上传来的万千柔情,素丹青的眼眸彻底模糊了。

  因为等待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自己梦中的幸福化为现实了……

  「是,确实都是我不好,所以别哭了,好吗?」轻吻掉素丹青脸庞上的那滴泪后,卫去云一回又一回地轻啄着她的红唇,「看着你哭,比割了我的肉还让人心疼。」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甜言蜜语的?」

  「由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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